《六朝云龙吟》全文阅读

第九集 临安篇(1/2)

作者:弄玉&龙琁

    本集简介:

    小瀛洲一战,郭大貂璫身受重创,不料太皇太后对伺候自己三十余年的老太监弃如敝履;程宗扬好心想替郭槐养老送终,谁知太皇太后更要求程员外先纳下一房小妾?

    股东大会日期渐近,星月湖、建康纨裤、筠州商号三路人马先后到来,更有金兀术的叔公随队而来,这位“兽蛮族中最伟大的术者”,一见面居然对程员外做了什么!

    各路豪杰纷纷到场,翠微园固若金汤,程宗扬志得意满之际,不料后院起火,李师师忽然失踪不见了?!。

    第一章。

    临安。

    西湖,翠微园。

    沿湖一段粉白的短墙垂满藤萝,叶间开着淡黄的木香花。透过扇形的窗孔,能看到两个少女并肩坐在花墙下,絮絮私语,旖旎的风景宛如图卷。

    ““风住尘香”一阙,是表姊在燕尾洲闲居时写下的。”

    王蕙道:“当时姊夫出知湖州,相隔千里,李家表姊独守空房,只能以诗词自娱,才有了这阙”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李师师吟哦着词中的句子,轻叹道:“易安居士夫妻和睦,志趣相投,也免不了这些伤感。”

    王蕙暗叹一声,拉住她的手,“实话告诉你吧——那日姊夫来信说,已经在湖州新纳了两房小妾。表姊接到家书,虽然不至于以泪洗面,但也郁郁寡欢。”

    李师师讶道:“既然两情相悦,为何便要纳妾?”

    王蕙低声道:“表姊身为女子,纵然才华满腹,可年华日老,免不了色衰爱驰。何况她成婚多年,一直未能生育……”

    李师师怔了半晌,自言自语道:“以易安居士的才华,身为女子,也难逃这般宿命么?”

    “男人三妻四妾,事属平常。可哪个女子愿意丈夫另有新欢呢?”

    李师师愁绪满怀,半晌才勉强笑道:“我瞧秦先生倒是好的。”

    王蕙小声笑道:“既然遇到了我,少不得让他从一而终。”

    李师师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多少信心。

    王蕙道:“我找匡神仙看过,匡神仙说我们夫妻也是命中无子。”

    李师师一惊,“真的么?”

    “江湖术士之言,未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王蕙娇俏地伸了个懒腰,轻声笑道:“无子又有何妨?先兄早逝,留下个遗腹子,我告诉他,要说服娘家娶我也容易,只需把熹儿过继来,改姓秦便是了。”

    “秦先生答应了吗?”

    王蕙吃吃笑道:“哪里由他不肯呢?”

    “姊姊的手段让人好生佩服。”

    说着李师师露出一丝苦笑,却是知道王蕙的手段自家学不来。世间男子虽多,能有几个连绝嗣都不在乎呢?

    王蕙见她还是不悟,不由心下暗叹。她眼珠一转,笑道:“说到这里,还有件事呢。当日在晴州,表姊曾经遇到一个女子,欲将必生所学倾囊相授。那女孩却说,在书院求读只是识几个字,将来持家时能记账罢了,诗词曲赋虽是雅事,终究非女子所宜,竟然不肯就学。”

    “竟有此事?”

    李师师又是诧异又是惋惜,“易安居士的诗词,一卷青史几人能及?她居然不肯去学?”

    王蕙道:“青史几行名姓,便胜得过小门小户的家室之乐么?”

    “哪里便不及呢?”

    王蕙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李师师不由怔住,这首诗她早已耳熟能详,王蕙吟罢上阙,下半阙的文字已涌至心头: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朱淑贞也是难得的才女,命运却远不及李清照,嫁了个俗夫,泪尽而逝。如果让她来选择,也许宁可放弃自己夺目的才华,换以平庸而快乐的生活。

    李师师对易安居士的诗词倾心折服,可这时听王蕙说起家事,“青史留名”与“家室之乐”,一时间竟不知孰是孰非。

    王蕙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说道:“话说回来,只要能一世安稳,便是只知皮肤滥淫的俗物,也未必不是佳偶。何况——家主虽然有寡人之疾,也不见得就是那等浅薄之徒。”

    李师师脸顿时红了起来,“姊姊说哪里话?家主与我何干?”

    王蕙促狭地眨了眨眼,“真的么?妹妹当日弃师离家,何其之勇,如今又何其之怯?”

    纵然李师师冰雪聪明,此时也无言以对。她望着窗外湖水上的浮萍,不觉已是愁肠百结。……

    程宗扬不知道两女在花下的私语,他这会儿正扶着“不小心”扭伤脚的阮香琳,带着满脸憨厚的笑容,一副谁都能啃的肉包子模样。

    看到天香水榭,阮香琳眼中露出一丝尴尬,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程宗扬佯作不知地把阮香琳扶进水榭,送到座榻上,然后道:“夫人少坐,我去沏杯茶来。”

    阮香琳柔声道:“怎好再麻烦公子?”

    “不麻烦,不麻烦。”

    程宗扬热情地自去倒茶,阮香琳坐在椅中游目四顾,这水榭她原是来过的,想起当日的事,不免有些心虚,看了几眼,便垂下头,装出娇弱的样子。

    屏风后飘来茶香,片刻后,程宗扬端了茶过来,笑道:“这是御用的龙凤团饼,正好前些天有客人送来几饼,夫人尝尝。”

    阮香琳心头微动,竟然是御用的茶饼,这年轻人来往的客人却是非富即贵。

    阮香琳饮了一口,果然香气扑鼻,不由赞道:“好茶。”

    那年轻人坐下来,和气地说着话。话题无非是生意,绕来绕去说了一刻钟,始终言不及私。

    阮香琳暗暗心急,趁程宗扬说得口干,举杯饮茶的工夫,扬起玉颈,一手在胸前扇着风,柔声道:“好热……公子这里可有扇子么?”

    程宗扬一拍额头,“我怎么忘了?”

    说着从袖中取出折扇,递了过来。

    阮香琳为难地说道:“折扇是男人家用的……公子可有团扇吗?”

    程宗扬恍然大悟,起身道:“我去找找。”

    趁程宗扬绕到屏风后,阮香琳飞快地将衣领的钮扣解开两颗,露出胸前一片白腻的皮肤。在水榭中坐了一会儿,她也着实热了,若不是为着矜持,直想除了衫子,只留下贴身的小衣。

    片刻后,程宗扬拿了柄小小的团扇过来。阮香琳接过扇子,轻柔地扇着风,一双妙目如水般在程宗扬身上打着转。

    那年轻人藉着喝茶掩饰,一双眼睛却不停偷瞄她的玉颈。阮香琳心下暗笑,正要开口,却听他干咳一声,说道:“方才说到如今的粮价——今年粮价比往年足足高了六成,一是夏粮收成不好,其次是朝廷推行的方田均税法,各地富户唯恐被官府强买良田,宁愿抛荒,也不肯耕种……”

    阮香琳听得发急,只觉阁中越来越热,手里团扇摇得蝶翅一般,还禁不住香汗津津。这程员外枉自担个好色贪花的名头,却是个绣花枕头,不解半点风情。

    眼见他又要长篇大论,说起宋国的粮铁价格,阮香琳忍不住道:“程公子,奴家脚踝痛得厉害,能否帮奴家揉揉?”

    程宗扬一脸憨厚地说道:“啊?好啊。”

    阮香琳就等他这句话,轻轻翘起纤足,放在程宗扬腿上。

    程宗扬摘下她的绣花鞋,张手握住她的玉趾,温暖的触感使阮香琳娇躯轻轻一颤,身子升起一股异样的温热。

    程宗扬一手握着她的足尖,一手托着她的足跟,缓缓扭动着,给伤处活血。

    阮香琳用团扇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美目,火辣辣地看着程宗扬。

    可她这番俏媚眼全作给瞎子看了,那年轻人竟是个榆木疙瘩,只一脸憨厚地朝她傻笑,没有半点非礼的意思。

    阮香琳又是着急又是好笑,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呆子,真不知道梁夫人是怎么和他做成好事的,难道生米做成熟饭,盛到碗里放在眼前,他才知道吃吗?

    阮香琳柔声道:“公子一人在外,难道没有妻室随行么?”

    程宗扬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没娶亲呢。”

    “是吗?”

    阮香琳瞬了瞬美目,轻笑道:“莫非公子看中了梁夫人?”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她只是请我帮忙办点事。”

    阮香琳娇笑道:“若是奴家请公子办事呢?”

    程宗扬立即露出一副商人市侩的嘴脸,“只要夫人出得起价钱,什么生意都好说!”

    阮香琳心下暗啐一口,眼中却露出幽怨的眼神,“奴家流年不利,至今还欠了钱债,哪里出得起钱呢?”

    “这样啊……”

    程宗扬仰着脸想了一会儿,却不见下文。

    阮香琳等了半晌,眼珠一转,一手捂着胸口道:“哎哟……”

    “夫人怎么了?”

    “奴家心口痛,”

    阮香琳皱着眉头道:“公子帮奴家揉揉可好?”

    “好啊。”

    “这里?”

    “旁边一点……”

    阮香琳扶着程宗扬的手腕放在自己双乳之间,腻声道:“轻着些……”

    程宗扬手掌在她乳沟间揉着,脸色越来越红。

    阮香琳一手摇着团扇,将自己的体香扇到他鼻端,一边道:“公子的手好暖和呢。”

    “夫人的胸……好大……”

    阮香琳暗暗舒了口气,这呆子终于开窍了,口中却道:“哪里有梁夫人的大呢?”

    程宗扬嘿嘿笑了两声,却不答话。

    阮香琳这会儿身上香汗淋漓,肌肤一片火热,索性揭开伪装,媚声道:“公子可想揉揉吗?”

    “在下……在下正帮夫人揉着……”

    “奴家说的是这里……”

    阮香琳玉腿一合,两条丰满而又圆润的大腿夹住程宗扬的手臂,一边挺起小腹,在他臂上柔柔磨擦。

    那年轻像是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夫人……是让我揉这里?”

    阮香琳水汪汪的美目瞟了他一眼,“你想揉哪里便揉哪里。想用什么揉,便用什么揉……”

    “这……这不好吧……”

    阮香琳柔声道:“公子肯送奴家来家,又给奴家揉足摩胸,足见公子心存仁厚,是个难得的好人。纵然终身相托,想来公子也不会负了奴家。”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可你是……你是师师的娘……”

    “那又如何?”

    阮香琳用团扇掩口轻笑道:“奴家只是见公子独身寂寞,为公子排忧解闷,又不会与女儿争宠。”

    程宗扬小声道:“你这是红杏出墙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哪里会有旁人知晓?”

    程宗扬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接着越来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在阮香琳惊疑的目光下,座榻后方的屏风忽然分开,露出两个人影。

    阮香琳瞪大眼睛,失声道:“阿凝!”

    失踪多日的妹妹竟然在自己最不愿被人见到的时候出现,想到自己方才的作态,阮香琳羞窘得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钻进去。

    但更让阮香琳羞愕的,则是妹妹的衣着。这位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正室娘子,这会儿就像娼妓般,身上只有几片小小的布料,全加起来还没有手掌大,身体几乎全裸。她白美的胴体曲线动人,肌肤脂香玉滑,白得耀眼,只是她颈中却系着一条链子,这会儿四肢着地伏在地上,伏在一个美貌道姑脚旁。

    阮香琳脸色时红时白,不住变幻,她扭过头,看到程宗扬戏谑的眼神,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当。一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言辞都被妹妹和陌生人听得一清二楚,阮香琳不禁无地自容,急忙掩住衣襟,一手扶着座椅,起身欲走。

    “想走么?”

    那道姑轻笑一声,抬掌按住阮香琳的肩头。

    她那一掌看似轻柔徐缓,可阮香琳用尽浑身解数,仍被她轻易按住,接着便半身酸麻,无力地坐回椅中。

    阮香琳惊骇欲绝,她本身修为已自不低,谁知这道姑出掌时看似平淡无奇,修为却高得惊人,一掌拍下,真气沿着自己的经脉直入丹田,将自己的气海牢牢封住,而且气息纯正,竟然是正宗的道门玄功。

    程宗扬笑道:“阮女侠何必着忙呢?”

    阮香琳接连催动真气,丹田却像凝固一般,毫无反应,她压下心底的恐慌,勉强说道:“奴家……该回去了。”

    望着阮香琳惊惶的眼神,程宗扬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阮女侠,想让我把你干的丑事一件件摆出来吗?”

    阮香琳脸色发白,最后还咬着牙关低声道:“奴家……不知道员外说的什么意思。”

    程宗扬笑道:“这天香水榭想来阮女侠不陌生吧?当日阮女侠在这里独战群雄……啧啧,那一幕好生香艳呢。”

    阮香琳只觉身下升起一股寒意,禁不住颤抖起来。

    “还有……”

    程宗扬道:“那日和陆虞侯一道,赤条条被吊在树上的不知又是谁呢?”

    阮香琳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托起阮香琳的下巴,“我如果告诉你,当日把你救下来送到客栈里的就是我呢?”

    阮香琳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般僵住,呆呆看着这个男子。

    “偷情算不得什么,想给你男人讨个官当当——这点儿心思也算不得什么,但是,”

    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把我当成傻子,装模作样来骗我,就是你的不对了。”

    卓云君道:“何必和这贱婢饶舌?待奴婢封住她的穴道,主子爱怎么受用便怎么受用。”

    程宗扬大摇其头,“那和奸尸有什么区别?一点情趣都没有。”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本来想帮阮女侠把那十万贯的债免掉,阮女侠既然执意要走,就找高衙内慢慢还吧。”

    眼看程宗扬转身要走,阮香琳急忙道:“等等!”

    程宗扬回过头,笑着扬了扬眉毛,“阮女侠想通了吗?”

    阮香琳终于失去信心,她用心布了局,指望钓一只金龟婿,谁知这金龟婿倒是一钓就上,钓上来的却是吞舟之鱼,半点由不得自己。如今自己把柄落在他手中,反而被他牢牢拿住。

    阮香琳讷讷地难以开口,可那年轻人只戏谑地看着自己,摆明了让她自己说出回心转意地话来。

    阮香琳只好垂下头,低眉顺眼地柔声说道:“都是奴家的不是,还望公子原谅奴家则个。”

    看着阮香琳英姿飒爽的面孔,程宗扬心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虽然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了嫡亲妹妹的蛊惑,但若非她心底对功名利禄的热切,也不至于作茧自缚,越陷越深。

    “阮女侠刚才说的话——这会儿不会是想反悔吧?”

    阮香琳咬了咬唇瓣,满面羞红地说道:“奴家……从了公子便是……”

    说到后来几个字,阮香琳声如蚊蚋,如果不是程宗扬耳力够好,几乎就错过去了。刚钓上来的鱼,不好逼得太紧。程宗扬大笑两声,大模大样地张开双手,卓云君过来,俯下身帮他解开衣带,除去外衣。

    看着他的举动,阮香琳有些着慌,小声道:“去房里吧。”

    程宗扬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这里多好?又宽敞又亮堂。”

    卓云君笑道:“阮女侠有些害羞呢,奴婢来帮帮她。”

    说着拉起阮香琳的双手,在头顶交叠起来,按在榻上。

    阮香琳丹田受制,真气难以催动,单论体力,与平常妇人也相差无几,被卓云君一按,便难以动弹。

    她玉脸通红地央求道:“不要……这种事怎好在人前来做……”

    “哦,你是不好意思被别人看到啊。”

    程宗扬笑道:“凝奴,让阮女侠看看你的花儿。”

    阮香凝含羞看了姊姊一眼,然后转过身,顺从地抬起玉指,将细如系带的丁字裤褪到臀下,然后分开白嫩的臀肉,将股间那只娇滴滴的妙物展露出来。

    阮香琳羞急地说道:“阿凝,你!”

    卓云君笑道:“妹妹的花儿已经看过了,这会儿该看姊姊了呢。凝奴,来帮帮姨妈。”

    两女一个按住阮香琳的双手,一个去解她的衣裙。阮香凝丁字裤褪到膝间,她跪在地上,翘着雪臀先抽出阮香琳的衣带,然后解开她的裙子,将里面一条薄纱亵裤扯了下来。

    卓云君一手按着阮香琳,一手拽开她的衣襟。只见这少妇贴身穿着一条翠绿的肚兜,肚兜末端覆盖在双腿间的部位透出水痕,湿淋淋贴在秘处。

    阮香凝扬起脸,笑靥如花地娇声道:“姊姊已经湿透了呢。”

    “主子还碰她,就湿成这般,”

    卓云君嘲讽道:“一个骚浪的淫材儿,偏还装模作样。”

    阮香琳面红耳赤,一边并紧双腿,一边屈膝遮掩羞处。

    程宗扬抱肩看着这香艳的一幕,没有一点插手的意思。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只要不闹得太过火,他不会出手去管——真是闹得太过火,还有死丫头呢,也用不着自己去管。

    阮香琳虽然勉强遮掩羞处,终究挣不过她们两个。没多久,阮香琳仅剩的肚兜也被扯下,一丝不挂的玉体横陈榻上,宛如一段白藕。

    卓云君和阮香凝一边一个将她白美的双腿朝两边拉开,对着主人的视线,将她下体的秘处展露出来。

    阮香琳玉户像鲜花一样绽开,乌亮的阴毛已经被淫水湿透,湿淋淋贴在肌肤上,两片娇美的阴唇早已充血涨起,柔嫩的蜜穴张开一个小指粗的肉孔,阴中淫水四溢,红腻的蜜肉裸露在空气中,随着心跳微微颤动,散发着水灵灵的光泽,娇艳无比。

    “好个可人儿的妙物。”

    卓云君笑道:“这淫浪模样比凝奴还胜过几分。”

    阮香凝道:“奴婢怎及得阿姊的阅历?”

    “方才阮女侠说,主人想揉哪里便揉哪里,爱怎么揉便怎么揉……”

    卓云君笑吟吟道:“凝奴,你说揉哪里?怎么揉?”

    阮香凝媚声道:“便用主子的大肉棒揉阿姊的小嫩穴好了。”

    “阮女侠,你说好不好?”

    阮香琳听着两人的奚落,羞得无地自容,只能满面羞赧地咬着唇,身体因为羞耻而紧张得微微发抖。当那个年轻人扔下衣物,露出精壮的肌肉和那根怒胀的阳具,阮香琳只觉呼吸一窒,接着下身涌出一股热流。

    在众人嘲笑的目光下,阮香琳难堪得几乎晕厥。平心而论,她并不是一个沉溺欲海的荡妇。对男女上头的需求也不甚多,与丈夫一两个月也未必同房一次。

    当日的荒唐,只是用身子换取富贵的交易。谁知在这男子面前,自己却如思春的少妇一般,只闻到他身上的雄性气息,便无法克制地淫水四溢。

    阮香琳只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羞处,接着那根火热的阳具伸来,在自己亲妹妹和陌生人的注视下,顶住自己柔腻的肉穴,然后缓缓进入。

    穴口微微抽动着,淫液泉水般流淌出来,打湿了那根粗硬的阳具。阮香琳浑身战栗,自己最羞耻的部位暴露在每个人的视线下,被人一点一点插入。他缓慢的动作使阮香琳感觉这一刻的羞耻被无限拉长,让她永远无法忘掉自己在人围观下被人侵犯的场景。

    程宗扬托起她丰腴圆润肉感十足的大白屁股,然后猛然一挺腰身,阳具重重贯入蜜穴。龟头在湿腻的肉穴中长驱直入,顶住蜜穴尽头一团软腻。

    程宗扬一枪入洞,随即赤身力搏。他微微俯着身,阳具像铁棒一样在她蜜穴内狂进狂出,攻势密集而凌厉。

    阮香琳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然而那年轻人的粗硬和迅猛却带给她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他身上洋溢着雄性的气息,小腹轮廓分明的肌肉有力地收缩、绷紧,充满逼人的力度。

    那根坚硬的阳具时进时出,抽出时冠沟刮着肉壁,仿佛要把多汁的蜜肉带出体外,插入时就像打桩一般,沉甸甸从穴口直入花心,就像要把自己肉穴整个挤入体内。随着他的抽送,阮香琳的身体也迅速生出反应,肉穴尽头秘藏的花心吐露出来,暴露在阳具下,龟头重重捣在上面,带来入骨的酸麻和酥软。

    按住自己手脚的手掌忽然松开,阮香琳双手甫得自由,立即本能地搂住那个年轻人的腰背,一边挺起下体,迎合他的进出,喉中发出柔腻的低叫。

    卓云君嘲讽道:“阮女侠这样子可不好让师师姑娘看到。谁能想到堂堂阮女侠会和娼妇一样,在别的男人身下摇屁股呢?”

    阮香凝也露出半是惊愕半是羞涩的神情,显然没想到姊姊会如此淫浪。

    程宗扬道:“看到又如何?阮女侠又不是不解风情的小女孩,对不对?”

    卓云君掩口笑道:“将来主子若是收了师师姑娘,母女共侍一夫,那可不是乱伦吗?”

    听到“乱伦”两个字,阮香琳像被针扎到般浑身一颤,但接着那根阳具猛地捅入,阮香琳情不自禁地弓起纤腰,丰秾香艳的肉体紧贴在那年轻人胸前,像触电一样不住颤抖。

    “别乱动,让在下给阮女侠好好揉揉。现在还有点紧呢,什么时候把你揉得浑身发软,连爬都爬不起来,才是揉好了。”

    失身的羞耻被肉体的快感所压倒,阮香琳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在那年轻人身下娇喘起来,那只丰满圆翘的大白臀被他抱在手中,就像一只充满弹性的雪团,随着他的捣弄乱颤着不住变形。湿淋淋的淫液泉水般从穴口泄出,带着女性淫媚的气息,水汪汪流淌下来。

    阮香琳神思昏然,脑中只剩下那根火热的阳具,和它雨点般密集地在自己花心撞击的震颤。快感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肉体仿佛在没有尽头的欢愉中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阮香琳快感越来越强烈,连媚叫声变得断断续续,忽然蜜穴一紧,柔腻的肉洞小嘴般夹住阳具剧烈地抽动起来。

    程宗扬在她痉挛的体内奋力抽送片刻,才搂紧她软泥般的身子,在她蜜穴深处喷射起来。

    雨收云散,阮香琳一手用团扇掩住通红的面孔,一手微颤着勉强掩住火辣辣的穴口,眼中露出少女般羞涩的神情。

    即使已经有一个成年的女儿,这样剧烈的性交仍让阮香琳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吃力。这短短半个时辰,却比竞夜交欢更令人疲惫,所带来的快感也无与伦比。

    但更令她刻骨铭心的,则是一件又一件羞耻。

    有心勾引却被人揭破隐私……光天化日之下与人交欢……被人围观……无法自制的肉体反应……还有母女共侍一夫……

    卓云君一边帮主人抹拭身体,一边在他身上推揉,缓解主人的劳累。

    旁边阮香凝摘下姊姊手中的团扇,一边帮她打着扇,一边柔声劝解道:“这里我和卓妈妈都是女子,只有主子一个男人,姊姊有什么好害羞的?”

    看着妹妹光彩夺目的面孔,阮香琳忍不住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阮香凝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伤,“姊姊也知道奴家的相公得罪了当朝的高太尉。若非主子好心搭救,妹妹纵然能保住性命,也免不了流落到烟花之地,任人践踏。”

    说着她展颜一笑,“幸好蒙主子收留,给了妹妹一个存身之地,主子的恩德,奴家今生今世也难以偿还,”

    阮香琳小声道:“可你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家的娘子。”

    “姊姊还记得魏篝侯的夫人吗?有名的南苑一枝花。眼下还不是成了梁公子的奴婢,一朵鲜花任人采,哪里有半点名节?”

    阮香凝道:“何况公子从不让我等宴客,只是内房专宠,比一般豪族的姬妾还高出几等。将来若是师师……”

    一说到自家女儿,阮香琳脸又红了,阮香凝道:“……将来若是师师嫁入主人家里,也是我们各自的姻缘,哪里便是乱伦呢?”

    听着妹妹的解劝,阮香琳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偷眼望着程宗扬,却见那个年轻男子一边露出戏谑的眼神,一边对旁边的女子道:“卓美人儿,阮女侠好像也有一只上好的鼎炉呢。只不过比妹妹差了些。”

    卓云君笑道:“美玉无人拂拭也会蒙尘,主人往后多加擦洗便是了。”

    “那我就再洗一遍……阮女侠,换个姿势,再来一遍!”

    “不要……哎呀!公子轻些,奴家下面快要肿了……”。

    第二章。

    临安。大内。万寿宫。

    程宗扬一早便赶到大内,可他来的不是时候,通报时宋主刚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自己只好在宫外的偏殿等候。

    童贯一边给程宗扬捶着肩,一边道:“也就是员外有这面子,递了牌子就能传见的。换作旁的大臣,便是贾相爷,也被拂过面子。”

    “贾太师常来吗?”

    “也不常来。一年最多一两次。但陛下不喜欢见他,通常都是来觐见太皇太后。”

    “郭公公还好吗?”

    童贯低声道:“小的听说郭公公是被打发出去看守皇陵了。至于是哪处皇陵,小的却不知道了。”

    程宗扬沉吟了一下,“你如今在哪儿当值?”

    童贯道:“小的每隔两日在垂拱殿伺候。”

    “不是在选德殿吗?”

    程宗扬道:“我记得你上次在选德殿。”

    “员外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童贯陪着小心道:“朝中的规矩,大朝会在崇政殿,常朝在垂拱殿。一般召见臣子议事是在崇政殿旁边的延和殿,又称便殿。便殿形制太小,里面和平常人家差不多大,连陛阶都只有一级,多几个人便坐不开。陛下嫌气闷,才改在选德殿。”

    程宗扬明白过来,大朝会相当于举行全体员工大会,偏重于礼仪性质,在崇政殿举行;常朝是经理人会议,各部门负责人汇报各自的工作,在垂拱殿举行;选德殿则相当于董事长办公室。这三处殿宇,哪一处更重要不言而喻。童贯原来是选德殿的小黄门,如今在垂拱殿当值,其实是被贬了。

    “没有进万寿宫伺候?”

    “万寿宫是太皇太后的寝宫,小的只是不当值的时候在外面跑个腿。宫里都是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一时轮不到小的伺候。”

    “长公主呢?”

    “长公主……”

    童贯想了一会儿,“小的有次去云涛观搬花盆,远远见过长公主一眼。再近些就没有了。”

    “云涛观?”

    程宗扬听着有些耳熟,琢磨了一会儿,猛地坐了起来,“云涛观在宫里?”

    童贯连忙道:“在南屏山,宫里的贵人闲暇时常往观里游玩。”

    程宗扬皱起眉头,死丫头这是搞什么鬼?难道她也知道了梦娘的身份?可她让卓云君去观里做什么?

    童贯看了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了,陛下应该已经请过安了。”

    程宗扬站起身,走到殿门处对童贯道:“用金铢有些扎眼,这样吧,得空你去钱庄的柜上,支一千贯,平常买些小礼物,给宫里的贵人和当权的大貂珰们送些孝敬,想办法换换位置,最好能去选德殿伺候笔墨。明白了吗?”

    童贯又惊又喜,连忙趴下来道:“奴才明白!”

    程宗扬道:“宫里的事我不会帮你,遇到什么麻烦,自己解决。但凡用钱的地方,你便去找秦先生。”

    童贯大喜过望,“是!”

    ……

    宫中陈设依旧,只是太皇太后的贴身太监换了一张陌生面孔。那太监身材高瘦,一张脸木木讷讷,毫无表情,但脚步沉稳,显露出不逊于郭槐的修为。

    程宗扬一见之下便留了心,说来好笑,自己接触的宋国文武都是奸贼居多,宫里的太监却是文武双全,藏龙卧虎,不管是外放领兵作战,还是宫里伺候的,都很有几下。真应了那句笑话,朝廷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干活只有大内的公公们才靠得住。

    宋宫的太监都像哑巴一样,引程宗扬入殿时一句话都不说,还是程宗扬主动询问,那太监才说自己叫陈琳,资历虽然不如郭槐,但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也有三十年了。

    太皇太后正在用汤,见程宗扬进来便笑道:“今日来得倒早。”

    “一早就念着给姨娘请安,怎敢来得晚呢?”

    “好个油嘴的小子。”

    刘娥笑着嗔怪道:“你房里有了新人,哪里还记得老身?”

    程宗扬暗暗叫苦,皇城司竟然这么厉害?自己刚搞上阮香琳就连太皇太后都知道了,往后哪儿还能瞒住李师师那丫头。

    他干笑道:“姨娘怎么知道的?”

    太皇太后扬声道:“小陈子。”

    “是。”

    陈琳拿起一份札子,打开来,面无表情地念道:“臣某某某弹劾工部员外郎,客卿程宗扬勾结官员,强抢民女,巧取豪夺诸事札子……”

    这札子远不如当日攻击贾师宪的华丽,但大小十几项罪名一鼓脑砸过来,让头一回见识这种阵仗的程宗扬也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只不过听下去,程宗扬却越来越觉得稀奇,札子里的罪名有三分真的,可内容却是十足的假货!比说他在筠州勾结官府,内容却是买卖良田,私下贩盐,甚至还有强抢民间女子,逼良为娼这些天怒人怨的勾当——怎么听都是哪个闲极无聊的家伙在编,只不过主角用了自己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陈琳念完,程宗扬大叫一声,“冤枉啊!”

    见他七情上脸的模样,太皇太后掌不住笑出声来,“你这猴子也有今日?”

    “姨娘!这札子说我在筠州勾结知州滕甫,大肆买卖良田,私自贩盐,牟取暴利,甥儿敢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还有强抢民女,逼奸行淫,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敢问是谁递来的札子!我愿意与他当面对质!”

    陈琳道:“陛下方才带来这份札子,名字已经事先涂掉了。”

    太皇太后道:“陛下也知道这上面多是不实之辞,涂掉名字是不想旁人再纠缠此事。至于把札子放在这里——无非是让老身叮嘱你一声,行事谨慎些,莫让人捉到把柄。”

    程宗扬义愤填膺地说道:“可这上面全是谣言!这么大的屎盆子就往我头上扣,上札子这狗东西是失心疯了吧!”

    太皇太后笑着瞥了他一眼,“昨晚的新人是怎么回事?”

    程宗扬尴尬地咳了两声,“逢场作戏的事,当不得真的……”

    太皇太后笑吟吟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姨娘,老身也算是你的长辈,新人进门,怎么能不来拜见老身呢?”

    程宗扬只好道:“不敢瞒姨娘,那是个有夫之妇……”

    “有夫之妇?”

    刘娥笑靥如花地说道:“那更应该带来让老身见见了。”

    程宗扬苦笑道:“不用吧?”

    刘娥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年轻,不知道这种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有夫之妇最不安分,多少人家家室不宁,都是这种妇人搞出来的。她们或是贪图财物,或是攀附权贵,或是爱慕男色。你若能丢开,便早些丢开。若是丢不开,不若纳了当妾侍,用名份拴住她的心。改日带了来,让老身给她讲讲规矩。”

    程宗扬没想到姨娘这么热情,不禁有些傻眼。难道自己真把阮香琳纳了当小妾,还带到宫里来学规矩?

    太皇太后也想到此处,“带来宫里来总归不大妥当——小陈子,明日老身往云涛观,你去知会一声,仪仗就免了。”

    陈琳躬身道:“是。”

    程宗扬连忙道:“姨娘,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

    “逢场作戏也就算了,我还没娶亲呢,怎么好把一个有夫之妇娶进门?而且小甥受的教育是一夫一妻……”

    太皇太后讶道:“当然是一夫一妻。一个正头娘子是当家的,几个姬妾不过是有个名份让你受用。这么不清不白,岂不有失你的身份?”

    程宗扬只好道:“能不能缓几日?这几天钱庄的事实在太忙。”

    “小陈子,查查吉日。”

    陈琳翻了翻黄历,“十八是个吉日,宜婚娶纳妾。”

    “那便是十八吧。”

    程宗扬这次入宫本来是想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媛公主的事,结果被太皇太后这番话说得半点心思也无,只好苦着脸道:“便依姨娘的吩咐,过几日我带她到云涛观拜见姨娘。只不过纳妾就不必了吧?毕竟她还有夫家。”

    太皇太后道:“有夫家又如何?纳妾又不是娶正房娘子,私下纳了便是。”

    岳鸟人啊,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

    程宗扬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下来,苦笑着说道:“其实甥儿这次入宫,是想请姨娘下道旨意。”

    刘娥笑道:“什么旨意?”

    ……

    群山合抱间,座落着一片巍峨的殿宇,夕阳下显露出不逊色于皇宫大内的金碧辉煌。不过这些殿宇住的并非活人,而是死人——这里是历代宋主的皇陵。

    在陵园后方的一排小房子,是守陵人的住所。为了避免惊扰长眠的君主,守陵人的房舍都没有窗户,只在背阴处开了一扇小门。程宗扬风尘仆仆地进了门,立刻皱起眉头。

    虽是夏日,从未见过阳光的房内却又湿又冷,空气中弥漫着污浊的气息。相比于不远处的殿宇,这里更像是阴冷的坟墓。

    程宗扬躬下身,望着榻上一个佝偻的身影。

    郭槐本来就不高的身材似乎小了一半,朽木般又干又瘦,肩上的绷带不知多久没有换过,污血与衣服黏在一起。旁边一碗稀粥早已凉透了,上面还飘着几只苍蝇。

    便服打扮的封德明脸色阴沉,垂首立在程宗扬身后。倒是守陵的一个小臣趾高气昂,因为自己文官的身份,对这些太监丝毫不放在眼里。

    他踢了踢竹榻,“起来!起来!”

    郭槐勉强睁开眼睛,露出浑浊的目光。

    “奉太皇太后慈旨!恩准内宫太监郭槐还乡。”

    那小臣宣完口谕,面无表情地说道:“姓郭的,走吧。”

    郭槐费力地咳嗽着,喉咙像风箱一样嘶哑地说道:“哪里去?”

    “本官管你往哪里去!”

    小臣喝斥道:“你已经被打发出宫了!这皇陵是你待的地方吗?还不快走!”

    郭槐挣扎着想爬起来,但他重伤之余,半边身子都几乎废了,几次使力都未能撑起身体。

    忽然旁边伸来一双手臂,稳稳把他扶起来。

    程宗扬微笑道:“我来接公公回家。”

    金兀术像抱一捆枯柴一样把老太监抱上马车,厚厚地盖了条狐裘。封德明退后一步,趴下来向程宗扬磕了个头,“老奴替郭公公谢过公子。”

    程宗扬扶着马鞍道:“不敢当。郭公公服侍姨娘多年,如今年纪大了,我这个作外甥的给他养老也是应当。”

    封德明不再多言,又重重磕了个头,然后默默起身离开。

    程宗扬在风中立了片刻,然后翻身上马,“送郭公公回翠微园,我去城里一趟!”

    ……

    程宗扬耐心地等了半个时辰,换作便服的苏佳朴终于出现。

    高俅喝了口蛇麻酒,“怎么不叫桂儿和娇儿过来服侍?”

    程宗扬一边拿着铁皮壶给他添满,一边道:“事情有点大条,我连自己的手下都没敢说。”

    高俅从容拿起雪茄,“说来听听。”

    “陛下没奶妈。”

    程宗扬道:“宫里丢的是长公主。”

    房间里一阵沉默。程宗扬喝着微苦的啤酒,一边看着对面的高俅。按他的说法,梦娘是宋主的奶妈,因为宋主至今未曾娶亲,高俅怀疑宋主与奶妈有私,自作主张只要能找到梦娘,生死勿论,以免丑闻泄漏。但程宗扬现在知道梦娘真实身份是宋国的长公主,宋主的姑母,高俅藉机除掉她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

    程宗扬曾想过不揭破此事,给高俅留点秘密。但陆谦临死前那句话让他警惕起来——梦娘身上有着关系宋国存亡的大秘密!

    程宗扬不得不想到,这个秘密也许才是剑玉姬退出宋国的真正理由。随着股东大会日期临近,自己马上要离开宋国,赶往苍澜的太泉古阵,留下这个炸弹,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

    高俅慢慢喝着蛇麻酒,然后喷了口雪茄,淡淡道:“御史台有人上书要弹劾你。”

    程宗扬道:“我已经见到了。写札子那人真是疯了,没影儿的事都往我身上乱扯。”

    “那札子是我写的。”

    程宗扬怔了半晌,苦笑道:“算我没说。”

    “是陛下让老夫写的。”

    程宗扬这下真愣住了。

    高俅道:“你在朝中倒还本份,只是钱庄风头太盛,引得无数人眼红。若是有人想从你身上捞功名,找出几桩不大不小的实事弹劾,不仅让你灰头土脸,也让陛下难作。如今有人抢先上书,陛下又表明态度保你,再有人眼红,也知道掂量掂量其中的分寸。”

    “陛下让你上书弹劾我,是为了保我?”

    “陛下向来“以德治国”。”

    高俅重重吐出最后四个字,然后道:“真要有人抓到你的把柄,陛下也不好一味偏袒。如今先借此作好文章,那些御史也都是有眼力的,往后多少也能少些是非。”

    程宗扬闭上眼思索半晌,终于想明白高俅为什么扯出这些不相干的话题。

    “对长公主的格杀令,是陛下的意思?”

    高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而说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当年先帝驾崩,遗命传位于陛下。王禹玉是翰林学士,却不肯草诏。”

    程宗扬喉头发干,意识到自己正在揭开宋国最深的秘密。

    可高俅只说了一句便没了下文,程宗扬只好道:“陛下生母是谁?”

    “韦太后。”

    “陛下是哪一年继位的?”

    “陛下继位时年满周岁,如今二十有二。”

    “他父亲是谁?”

    高俅沉声道:“当然是先帝!”

    “那王禹玉为什么不肯草诏?”

    高俅将半杯蛇麻酒一饮而尽,“先帝连生数子,均未满半岁夭折,传言宫中不利小儿,因此陛下自幼长在宫外,先帝驾崩前数日方才被太后召引入宫。”

    “难道没有人怀疑吗?”

    “内有皇后、皇太后,外有武穆王、贾太师。又有先帝口传遗诏,哪里有半点可疑?”

    程宗扬皱起眉头,高俅虽然什么结论都没给,但吐露的内情已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如果宋主是水货,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岳鸟人,可岳鸟人明明只能生女儿,哪里有儿子来冒充?

    而且这件事贾师宪居然也有份,难怪他能独揽大权这么多年。可宋主的亲爹究竟是谁?这个秘密为什么会在梦娘身上?除掉梦娘的命令,真是宋主下的吗?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程宗扬如堕雾中。

    “今朝有酒今朝醉!”

    高俅举起酒杯,“哪管明天喝凉水!来!”

    ……

    回到翠微园,耳边便传来一声大叫:“师傅!”

    听到这声慇勤的招呼,就知道是高衙内来了。

    程宗扬跳下马,“几天不见,又去哪儿风流了?”

    高衙内眉飞色舞,“城里的商户新贩来一批衣物,叫霓龙丝衣!说是拿极北之地采来的霓龙丝织成,红白蓝黑都有!又薄又透!穿在身上就跟画的一样!刚运来各处勾栏的粉头就抢疯了,没几日工夫便抢购一空。如今哪个粉头要是没件霓龙丝衣,都没脸说自己是勾栏的红牌!”

    商人的嗅觉和反应果然是最快的,战事刚一结束,就有人把霓龙丝衣贩至临安。这东西对男人女人的杀伤力都是一流,那些商人少不得大赚一笔。

    程宗扬随手把马鞭丢给高衙内,边走边道:“看件衣服用不了几天吧?”

    “师傅你不知道!那霓龙丝衣是贴身穿的,单是一条长筒丝袜,粉头翘着白生生的腿,穿上是一美,卷着一点一点脱下,又是一美!若是掏够了钱,让粉头穿着丝袜舞弄,两条又白又滑的美腿夹在身上,更是美到骨子里!更别说被粉头两只软绵绵的小脚夹住小弟弟,那个舒服……”

    高衙内两手放在胸口,眯着眼如痴如醉。

    “得了吧,这会儿还念着呢。”

    “我还没说奶罩呢!还有内裤!以前的小衣是扒开内裤看屁股,这霓龙丝衣非得扒开屁股才能见着!”

    忽然高衙内闭上嘴,露出色授魂予的表情。

    李师师握着一卷诗册,满面绯红,显然是正在庭中论诗,却听到高衙内这番露骨的言语。

    王蕙笑吟吟看了程宗扬一眼,挽着李师师离开。

    程宗扬没好气地对高衙内说道:“把你的涎水擦擦!师师姑娘都进我的门里了,你还打什么主意呢!”

    高衙内叫起撞天屈来,“徒儿要是对师师姑娘有半点歪心思,立马跳进湖里变王八!”

    他压低声音,“师傅,旁边那小娘子是谁?好像刚开脸啊。”

    “我说小崽子,你是专攻人妻熟女的吧?”

    高衙内理直气壮地说道:“女人就跟桃一样,要熟的才好吃!上次我勾上手的那个,真和熟透的水蜜桃一样,一掰开就汁水淋漓……”

    “停!越说你还越起劲了!”

    两人进到厅中,高衙内慇勤地把马鞭挂到壁上,然后道:“师傅,徒儿刚听说一桩好事,赶紧就来寻师傅。”

    “什么好事?”

    “城北有家木料行,原本生意不小,但年里沉了两条船,远洋贩来的木料都打了水漂,店里囤积的木料又在火灾前被人抢购一空,白丢了一桩大生意。前天好不容易卖了几根上等木料,谁知昨晚几个没良心的伙计卷了钱财跑了。眼看生意做不下去,掌柜的无奈之下,只好转让。如今店里还有些上等的木料,加起来大概有七八万贯,作价五万贯出手。”

    “五万贯也不算太多嘛。衙内难道还拿不起?”

    高衙内道:“我花钱图个乐那是高兴,赚钱的事我可没兴趣。我老爸赚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

    “没兴趣你还来找我?”

    高衙内赔笑道:“说实话,我是看上旁边庵里的一个尼姑。师傅不是喜欢买地吗?接下木料行,顺便把旁边的尼姑庵也给买了。庵里的尼姑没了落脚处,正好我接回家还俗。”

    程宗扬心头一动,“什么庵?”

    “好像叫佛心庵吧。”

    程宗扬眯起眼,“你看上那个尼姑不会是杨柳吧?”

    “不是。”

    高衙内道:“是她师傅。”

    程宗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方才还以为这小崽子换了口味呢,原来好的还是这一口。

    高衙内道:“小梁子倒是看上那个小尼姑了。听说那小尼姑名声不好,好像和哪个庙里的和尚有一腿,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小梁子去搭讪,结果反被她骂了一通,好生没趣。”

    挨骂?换我你们就该挨打了!

    程宗扬道:“这生意我没兴趣,谁爱做谁做。”

    “师傅!师傅!本钱我来出,你就露个脸行不行?”

    程宗扬听着奇怪,“你本钱都愿意出了,随便找个人难道找不来?”

    “实话告诉你吧师傅,”

    高衙内苦着脸道:“那庵里的尼姑有几下子,我们打不过……”

    程宗扬恍然大悟,“小崽子,你是让我帮你抢人啊。”

    高衙内嘿嘿笑道:“陆谦那狗杀才不知道跑哪儿了,富安又没二两力气,我手下连一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师傅手下那几个兽蛮人看着很能打,借来我使使?师傅,徒儿也不让你白干,你出人,我出钱!事成之后,我从小梁子那儿把南苑一枝花要来,让师傅乐几天。”

    程宗扬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道:“好说。只不过为师这几日太忙,过几天你一个人来,我给你安排。”

    “明天成不成?”

    “没空!”

    程宗扬道:“等我抽时间,让人去通知你。记住,你一个人来,谁都别带!”

    “是!师傅!”

    高衙内兴高采烈地走了。

    程宗扬唤道:“会之!”

    秦桧闪身进来。

    “老敖什么时候到?”

    “他接到消息便快马回来,按路程还有十几天,只怕赶不上大会。”

    程宗扬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刚才高衙内说的你听到了吗?”

    秦桧点了点头。

    “这事我听着有些蹊跷。”

    程宗扬道:“查查跑路的伙计什么底细。”

    “不用查。”

    秦桧道:“那家木料行是陆谦以前常去的。”

    程宗扬冷笑道:“巫宗已经开始撤人了吗?”

    “属下从皇城司的档案里找到五处疑点,如今有四处已经人去楼空。正想问公子,是不是要趁机把那些生意接过来,免得便宜外人。”

    程宗扬沉吟片刻,“不要接。远远盯着,就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巫宗回来,重新启用这些暗桩最好。”

    “属下明白。”

    秦桧道:“可惜皇城司只盯着临安,外路消息极少,即便有也大多是主政的官员。”

    “外地的咱们暂时管不着,也不用管,只要保证临安的太平就成。”

    程宗扬道:“这几日股东们陆续都该到了。住宿、接待的事,你和清浦来安排,越热闹越好,不用怕花钱。”

    秦桧拱手道:“遵命!”

    “清浦!你想办法给老敖传讯,让他不用来临安,直接改路去汉国。”

    林清浦道:“是。”

    回到水榭,程宗扬先看了看阁外贴的字条。上面是秦桧的手笔:“各位叵密贵宾,本人会客时间:每日辰时至酉时。地点:外院迎宾厅。敲门可入。其他时间、地点恕不接待。”

    “还没有动静吗?”

    “奴婢等了一天,一直没有见叵密的人来呢。”

    卓云君蜷着身子依在主人怀中,一双白软的纤足银鱼般在他掌心游动。

    卓云君已经恢复全盛时的修为,自己身边的武力有了保证,程宗扬便把水榭的暗椿去掉,免得被人见到太乙真宗的教御在自己房里。

    “老贼秃居然这么好耐性?不会是迷路了吧?”

    程宗扬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动静,索性搂着卓美人儿往内室走去。

    忽然“轰”的一声,临湖两扇镂花的格子门被人踹开,接着传来一阵豪迈的大笑,“哈哈哈哈!”。

    第三章。

    卓云君悄无声息地掠入内室,程宗扬空抬着两只手,心头一阵火大,“你个贼秃!没看到门上的字条吗?”

    “哦?”

    已死老僧连忙去看,过了一会儿拿着字条进来,拧眉看了半晌,然后一丢,大咧咧道:“谁看那玩意儿啊!老衲又不识字。上面写的啥?”

    程宗扬无奈地挥挥手,“写的啥都和你没关系了。”

    已死老僧一点儿都不见外,不管谁的茶杯,拿起来就一饮而尽,“渴死老衲了!这是什么茶?还挺香的。”

    程宗扬笑眯眯道:“什么茶啊?那是我小妾的洗脚水。”

    “在茶碗里洗脚?”

    已死老僧哼了一声,“你是欺负老衲没见过女人吗?”

    “喝都喝了,打听那么清楚干吗?落到心里都是病!”

    程宗扬打开折扇,慢悠悠扇着,“说吧,你们开出什么条件了?”

    “金丝!”

    已死老僧张开一只手,然后屈起三根手指,“二钱!”

    “袈裟!”

    又屈起一根手指,“一件。”

    已死老僧五指猛然张开,“布鞋!五双!”

    接着两手全部摊开,“布袜!十只!”

    “出去!”

    “小施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呢?”

    “五双鞋袜,一件破袈裟,就想换十方丛林的传世法衣?”

    已死老僧急道:“还有金丝!”

    “二钱你也拿得出手?加起来值一吊钱吗?我给你翻一倍!两吊钱!有多少我买多少!”

    “阿弥陀佛,”

    已死老僧愁眉苦脸地说道:“施主就念在老衲是出家人的份上,高抬贵手吧。”

    程宗扬露出一副懒得跟你扯淡的神情,扬起脸“哗哗”摇着扇子。

    已死老僧絮絮说了半晌,无非是出家人日子清苦,手里没钱,五双鞋袜,一件袈裟也不算很少了。

    程宗扬忽然道:“你们叵密怎么和龙宸勾搭到一处呢?”

    已死老僧长叹一声,“此事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啊……”

    当日大孚灵鹫寺的一世不拾大师缔造十方丛林,佛门诸宗原本是乐见其成,但随后十方丛林对佛经本义的解释,却引起轩然大波。不拾大师一手厘定的经义中,把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解释为三位一体;把极乐世界解释为天堂,认为凡信奉佛经本义的,都会成佛进入天堂,得到永生,不信奉佛经本义者,都会堕入地狱;又把割肉饲虎解释为佛祖以肉身和鲜血为人类赎罪,甚至更进一步提出原罪。

    这些改动还都在佛门经义的争论之内,可紧接着一世不拾大师又把佛门戒律修改为十诫。第一诫以“佛祖之外再无真理”来解释“不二法门”还好说;第二诫“不立佛像”,佛门诸宗大多不以为然,不过有禅宗的不立文字在先,佛门又不拘泥于身外之物,对此只是皱眉而已。到了第三诫“不可妄称佛祖之名”,就连最宽容的佛门宗派也无法接受,要知道念诵佛祖之名本就是佛家修行法门,那句“阿弥陀佛”,世间任何一个僧人都整日挂在嘴边。

    第三条诫律一出,不仅丛林诸庙,连大孚灵鹫本寺僧侣对此都议论纷纷。这样强大的压力之下,一世不拾大师也难以一意孤行,最后把“佛祖之名”定义为本名“释迦牟尼”,其他勿论,才避免了十方丛林的夭折。

    即使如此,十方丛林对佛经本义的曲解仍引起大批佛门高僧的争论,一世不拾大师针锋相对,把所有的异见一律归为外道。

    不拾大师对佛门事务的极度热情,吸引了大批年轻信徒。可是这种狂热最终演变成暴力。佛门争执一向以言辞辩论为解决之道,十方丛林却首开恶例,在一次辩论中把对手斥为魔鬼,直接动手刺杀了这位高僧。

    佛门诸宗的反应多是闭门谢客,不再主动卷入与十方丛林的争论中。唯一的例外则是叵密。叵密寺相信要匡扶佛经本义,必须有金刚怒目的一面,斩妖除魔不可假手于人,因此与十方丛林每论必争。

    十方丛林与叵密的冲突持续数十年,由于辩论无法解决问题,双方不约而同地采用拳头来解决。十方丛林以正道面目出现,一世不拾大师又极擅长于讲经说法,吸引信众。他首推与道流诸宗和世间宗门形成联盟,势力最盛时,天下一半的寺庙都成为十方丛林的下院。

    面对双方无法调合的分歧,一世不拾大师亲自发动三次东征圣战。叵密本身信奉密宗,与禅、律、净土诸宗往来不多,等他们发现形势不妙,终于大开寺门接引天下外道,却是为时已晚。终于在第三次圣战中叵密寺被攻陷,同时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追杀。

    在十方丛林的阴影下,叵密门人只能改易身份,分头隐藏。纵然如此,仍不免被大孚灵鹫寺的僧侣接连清除。如果说世间还有不惧十方丛林声威的势力,无疑就是最善于隐匿形迹,始终潜藏在黑暗中的龙宸。最终,叵密残存的一支汇入龙宸,成为龙宸的支系。

    程宗扬对提及一世不拾大师的段落听得分外仔细,其他大都一略而过。等已死老僧说完,他问道:“既然衣钵是大孚灵鹫寺的信物,你们叵密搅合什么呢?难道想当不拾大师的转世灵童?”

    “阿弥陀佛。不拾伪僧有一个便够了,哪里还需要再转世?”

    已死老僧沉声道:“断了不拾伪僧的法统,才能还我佛门正义!”

    程宗扬明白过来,大孚灵鹫寺要衣钵是为了转世,叵密正相反。一个不拾大师就把叵密打成外道余孽,再有两个转世的,外道的日子也不用过了。

    “佛心庵也是你们叵密的吧?”

    “阿弥陀佛,敝宗凋零已久,哪里有那么多门人?佛心庵倒是敝宗的。”

    “绕什么圈子?和黑魔海的暗桩作邻居会是什么好鸟?”

    程宗扬道:“老和尚,你们和黑魔海是什么关系?”

    已死老僧摸着光溜溜的头皮,像牙疼一样咧着嘴,良久不语。

    程宗扬拿出一份袈裟文字的抄件,在已死老僧眼前晃了晃,然后随随便便就丢到他手里。

    已死老僧笑逐颜开,一边将抄件小心塞到袖中,一边痛快地说道:“听说是龙宸欠了黑魔海好大一个人情,承诺凡是黑魔海的事,龙宸能帮就帮。剑玉姬求到门上,我们叵密也不好袖手旁观。”

    “那个小玲儿是龙宸的人还是黑魔海的人?”

    已死老僧道:“是黑魔海送给龙宸的。那小娼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善儿从来都不和她们打交道。天色已晚,老衲就不打扰了,告辞!”

    “别急啊!”

    程宗扬一把扯住他,“慈音怎么回事?”

    已死老僧戒备地说道:“你问她做什么?”

    “她骗了我的钱!老和尚!她要是你们的人,立刻把钱给我吐出来!不然要你们好看!”

    “哎呀!”

    已死老僧一拍大腿,“你咋个不早说!老衲也是上了她的当!手里的钱都被那贼尼姑席卷一空!里面有块玄水玉,是我们叵密供奉佛祖的八宝之一!要不然老衲当了大半辈子的贼,会穷到这地步?”

    程宗扬笑道:“当过贼啊?”

    已死老僧满不在乎地说道:“英雄不问出身。那贼尼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骗到我们叵密头上。她就是化身芥子,也逃不过龙宸的耳目。老衲用了半月工夫截住那贼尼,谁知那贼尼花得却快,没几日工夫便把老衲的积蓄挥霍一空。”

    “现在呢?”

    已死老僧长叹一声,“溜了。”

    “溜了?你刚才不还狂吹你们龙宸多牛呢?怎么喘口气就把牛皮吹破了?”

    已死老僧脸上微现几分朱砂之色,搪塞道:“那贼尼甚是狡诈。不过老衲已经找到她的下落,要不了几日便能把她擒回来!”

    程宗扬道:“你也不能白拿我的抄本,这样吧,你们要抓到慈音贼尼,就把她交给我,咱们算两清!”

    已死老僧不乐意了,“那贼尼骗老衲的钱你还啊?”

    说良心话,程宗扬真不想沾慈音的事,可自己答应过朱老头,总不好食言,只好无奈说道:“把她交给我几天,回头再还你总可以吧?”

    已死老僧严肃地说道:“虽然我等弟子不肖,致使宗门沦落,但敝宗向来恪守佛门戒律——小施主要想嫖宿,西溪的浮翠庵倒是做这个的。”

    “老和尚,你这门路挺清啊。我跟你说,我就是想嫖,也不会瞎眼到去嫖那老尼姑!一句话,给不给吧?”

    已死老僧沉吟半晌,“待老衲擒住那贼尼再作商量。”

    已死老僧心满意足地离开。卓云君悄然出来,“主子,那袈裟的抄件这便交给他吗?”

    “放心,给他也看不懂,”

    程宗扬道:“回头老和尚还得来求我。”

    卓云君对十方丛林传世衣钵的风波也不陌生,禁不住好奇的悄声问道:“那袈裟上写的什么?”

    程宗扬微笑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能看懂呢?”

    卓云君笃定地说道:“那袈裟在大孚灵鹫寺传承多年,无数大德高僧殚精竭智,也难知其详。世间若有人能识破其中的奥妙,必定就是主子。”

    “行啊,几天不见,卓美人儿居然学会拍马屁了。”

    卓云君嫣然一笑,柔声道:“奴婢以前心高气傲,自从遇到主子和妈妈,才知道天下之大,奴婢不过是井底之蛙。”

    程宗扬笑道:“我说御女心得你信不信?”

    卓云君道:“一世大师行为方正,哪里会有这些?”

    “我给他编一段不就有了?比如我们卓美人儿这双小脚,就够写两三件袈裟的。”

    卓云君媚眼如丝地说道:“那便写吧……哎呀……”

    ……

    四月十八日,盘江程氏的股东们陆续赶到临安。第一批赶到的,就是星月湖大营的队伍。

    以月霜为首,单是八骏就来了三:卢景、崔茂和萧遥逸。随行的则是孟非卿的直属营——星月湖大营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营。不过江州之战刚结束,月霜再鲁莽胆大,也不至于公然带着一个营的星月湖军士在宋国境内招摇过市。因此只带了直属营的一个排,还有她自己招募的雪隼团旧部和来自荆溪的女营,一行四十余人扮作商旅,用晋国的文牒入境。

    由于这支队伍的身份太敏感,程宗扬早早便把翠微园腾空,园中的仆妇都打发给富安安置,整个园子里外收拾一新,自己一大早就赶到城外二十里迎接。

    宋国夏季来得早,未至端午便骄阳似火,路面都被晒得发烫。程宗扬站在树荫下,远远看到两骑驰来,马上的骑手剽悍异常,比起寻常的镖局护卫多一分杀气。他打了个手势,秦桧踏前一步,展开车前的旗帜,一个铁划银钩的“程”字跃然而出。

    看到旗号,一名骑手原路折回,另一名骑手则径直驰来,在马上向程宗扬行了个军礼,“月少校在一里之外,一路平安!”

    程宗扬翻身上马,“我去接一接,会之!照顾好营里的兄弟!降暑的凉茶先喝着!”

    一行人马滚滚而来,虽然只有四十余人,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当先一名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她戴的墨镜独一无二,除了月霜还能是谁?

    程宗扬心头微热,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小姐!”

    月霜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但唇角的表情冰冷冷的,接着扭过头,对他的行礼不屑一顾。

    程宗扬对她的冷漠毫不意外,只打了个哈哈,一笑了之,接着便叫道:“崔六哥!”

    崔茂紧跟在月霜身后,他一副落拓文士的打扮,那只青铜混元锤虽然不在身边,手中的银质酒壶却形影不离。他抿了口酒,然后露出一丝笑意,“春风得意马蹄疾啊。”

    程宗扬笑道:“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倒是诸位哥哥,一战名扬天下。咦?相雅,你也来了!”

    相雅微微一笑,“程公子,你好。”

    程宗扬交待道:“临安是平地,比荆溪的山林热得多,小心中暑。干!秋小子!”

    秋少君从月霜的坐骑屁股后面伸出头来,一手捋着及胸长的胡须,矜持地点点头,扮足有道之士的模样,然后沉声道:“哪儿有茅房?”

    郭盛低声道:“秋道长昨天不巧吃了只生瓜,坏了肚子。”

    程宗扬往路旁随便一指,秋少君立刻屁颠屁颠地蹿过去,一边跑,一边把胡须掖到怀里,免得蹲下时拖到地面。

    “小心草叶!”

    “哎哟……”

    程宗扬摊开手,“我都说了小心,这儿不少草叶都带齿的,比刀子还利。”

    秋少君性子随和,这一路与众人都混熟了,崔茂喝了口酒,悠然道:“带齿才擦得干净。”

    程宗扬忍笑道:“卢五哥呢?”

    “这儿呢!”

    萧遥逸笑嘻嘻掀开车帘,他衣衫褪到腰下,露出白练般的上身,肩背轮廓分明,全是精壮结实的腱子肉,不过这会儿背上还刺着几根银针。

    卢景以一个暧昧地姿势伏在他背上,翻着白眼道:“冤家,别乱动……”

    “哎哟!”

    萧遥逸惨叫道:“五哥!你扎死我吧!”

    “不中用的东西。”

    卢景手一挥,把银针收了起来,然后把一件衣服丢到小狐狸身上,“快遮着些,别让人看了去。”

    萧遥逸被卢景摆布得哭笑不得,一边披着衣服爬起来,一边叫道:“萧五!爷的马呢!”

    萧五牵着两匹马过来,一匹是萧遥逸的白水驹,另一匹却是程宗扬留在建康的黑珍珠。

    萧遥逸跃到马上,把衣带一束,随手挽起长发,戴上一顶玉冠,立刻就从刚才嘻嘻哈哈没点正经的小子,变成了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他虽然伤势未愈,气色却半点也看不出来,银鞍白马,潇洒自若。

    程宗扬欢呼一声,抱住黑珍珠,拍了拍它的脖颈。黑珍珠打了个响鼻,然后把它软软的鼻子放在程宗扬的手臂上。

    程宗扬把坐骑缰绳抛给属下,自己跨上黑珍珠,立刻有种久违的冲动。

    “小侯爷!要不要比一程!”

    “来啊!”

    萧遥逸话音未落,便两腿一夹,白水驹箭矢般跃出。

    两人一前一后驰过大路,转眼就来到众人迎候的树下。秦桧、林清浦等人各自抱拳,匡仲玉等人却是行的军礼。

    “星月湖!”

    萧遥逸举臂行礼,喝道:“无敌!”

    众人齐声应道:“无敌!”

    萧遥逸马不停蹄地掠过,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大路紧邻着西湖,一边是万顷碧波,一边是草木葱茏的葛岭。萧遥逸一骑绝尘,流星般沿湖驰过,锦衣胜雪,白驹如龙,引来无数钦羡的目光。

    二十里路一晃而过,直到钱塘门前,萧遥逸才勒住马匹,转头笑道:“圣人兄!这次可是我赢了!”

    程宗扬被他抢了先手,始终落后一个马身,一路上就剩下吃灰了,这会儿连人带马都弄得灰头土脸,自嘲道:“瞧瞧,和小侯爷一比,我就成了土狗了。”

    “可不是嘛!我是玉石,你是瓦片,我是鲜花,你就是绿叶!”

    萧遥逸张开双臂,大喝一声,“临安的姑娘们!我萧遥逸来了!”

    程宗扬朝他马屁股后面狠抽一鞭,“闭嘴吧!小狐狸!”

    两刻钟后,月霜等人赶到,只见两人正在城门外的茶摊上喝茶,周围站着七八个闲汉,还有两个涂脂抹粉的卖唱小妞,一边扭着腰,一边“咦咦呀呀”唱着曲子。

    月霜收起墨镜,冷冷看着这两个败类,一张俏脸像是挂了寒霜一般。萧遥逸从程宗扬口袋里抓了把钱铢一洒,然后屁股像安了弹簧一样跃起身,过来笑道:“临安的风俗倒有趣,满街都是闲汉,只要招手,就有人过来听招呼,想吃什么玩什么,一句话就安排得妥妥当当。”

    秋少君一脸的好奇,“真的?”

    “秋道长,你觉得我忍心骗你吗?”

    崔茂打断他,“先上坟。”

    萧遥逸收起嘻笑,凛然道:“是。”

    ……

    程宗扬早已备好香烛祭品,卢景、崔茂、萧遥逸等人各自在墓前叩拜,由于岳鹏举的墓是衣冠冢,也没有用太多祭品。

    萧遥逸对着坟墓说了江州之战的经过,然后信心十足地说道:“江州虽小,风雷难侵!实现岳帅的梦想,便从江州开始!”

    月霜却不肯跪,她沿着坟墓走了一圈,然后道:“谢先生的墓是哪座?”

    程宗扬引着众人来到谢艺的墓前。月霜上了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双手合什,默默祝祷。

    卢景跪在谢艺坟前,重重磕了个头,然后“啪”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艺哥,我们都回来了,月姑娘、紫姑娘都找到了,营里的事你放心吧。等这边的事忙完,兄弟就去寻你,当面给你磕头赔罪。”

    崔茂跪坐良久,然后拿出一卷画轴,就着烛火引燃,“这幅江海图,艺哥一直喜欢。兄弟用家藏的画作换来,今日送给哥哥。”

    秦桧远远立在后面,听到这句话,不由露出肉痛的表情。

    程宗扬道:“怎么了?”

    秦桧扼腕叹道:“江海图原是唐国吴道子的画作,曾有人开价两万金铢都未能买下。竟然一火焚之……吁——”

    萧遥逸带的却是一只食盒,“艺哥,这是你喜欢吃的鲈鱼。在咱们家门前的青溪钓的,从建康运到江州,又从江州一路运来。厨子我本来想请金枝会馆的大厨,谢小子说,天下做鲈鱼的,没有能超过你们谢家的。我就把你们家的老厨师带来,刚刚打尖的时候杀了鱼做成鱼脍,然后快马送他回去。正宗的谢家风味!艺哥,你赶紧吃吧……等你吃完……我……我去给你报仇!”

    说着他声音哽咽起来。

    眼看卢景和崔茂眼圈都红了,程宗扬赶紧道:“时候不早了,大伙儿先到住处再说!”

    秦桧等人上前把众人搀扶起来。萧遥逸将食盒放到谢艺坟墓前,然后放声大哭。

    风波亭阴云四合,紧接着便大雨倾盆。……

    回到翠微园,众人都有些沉默。程宗扬布置了守卫,安排众人各自住下。月霜和相雅等女子单独住了一个院子,位置在临近内院的涵翠庭,卢景、崔茂和萧遥逸各住一处,扇形分布在涵翠庭周围,一旦有事,立刻就能呼应。

    “孟大哥坐镇江州,重新组建大营。加上你的直属营,一共九个营,二千七百人。”

    崔茂道:“营中老兵还有一千余人,其他都是这一次新招募的,眼下由二哥统一训练。”

    “因伤残退役的老兄弟有一百多人,都安排在水泥坊。按你信中的要求,沿江建了二十个水泥窖,如今每窖每日大概能烧制水泥三百石。建窖时祁掌柜来看过,按他的推算,如果人力、材料充足,每窖能烧制五百到八百石。”

    二十座水泥窖,每天六千石的产量,一年大约二百万石——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小,其实折算下来年产量才等于十多万吨。即使每窖日产量提高到八百石,年产量也不过三十万吨——还不及台泥一个月的产量。

    但即使以目前产量计算,每年二百万石,每石售价一枚金铢,就是二百万金铢。代理八折,也有一百六十万金铢,而包括人力、原料、运输的全部成本,不超过五万金铢。

    当然,这是技术垄断下的暴利,而且江州亟待重建,生产的水泥不可能全部出售,大部分还是自用,算下来收益并不太多。在程宗扬的计划中,三年内,水泥的售价将逐步下调到每石一贯,产量也相应提高。如果江州水泥产量能稳定在五百万石,单是水泥销售,每年就能给江州带来上百万金铢的收益。

    崔茂道:“孟大哥的意思,水泥坊的支出、经营、管理,由你来安排。除了退役的兄弟,营中的军士尽量不参与经商。”

    程宗扬叫道:“我还想从营里抽调人手呢。先说好啊!子元无论如何要留在这边,给我帮忙!”

    在李师师的治疗下,俞子元伤势恢复远远好于预期。他用仅剩的一条腿稳稳站起身,举臂向几位校官敬了个军礼,“子元不能再追随几名营长征战疆场。我星月湖……星月湖大营……”

    说着他声音哽咽起来。

    卢景怪眼一翻,“你活着是我星月湖的人!死了是我星月湖的鬼!”

    被他毫不客气的一喝,俞子元苍白的面孔似乎放出光来,他挺起胸膛,朗声道:“是!”

    程宗扬扶着俞子元坐下,笑道:“你就算不上战场也一样得替我办事,想偷懒可不成。”

    俞子元笑道:“程头儿你放心吧!”

    崔茂把一份簿册交给程宗扬,“这是大营的账簿。”

    程宗扬也知道经商对一支军队的危害,并没有强行从营中挖人,他把簿册递给李师师,考虑了一下,“这样,军事与商业分开,建康世家也有入股的,每家出一个人,到江州商会帮忙。但仅限于市场销售。水泥的制作和账目管理,由咱们自己来做。另外,我建议开设一所军校,为星月湖大营储备人材。”

    崔茂与卢景对视一眼,“可以。”

    卢景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只要退役的兄弟们能安身就成!”

    程宗扬笑道:“五哥尽管放心,保证咱们营里的兄弟都能养家糊口!”

    萧遥逸道:“别忘了水泥坊利润有四成是我的!”

    “没入股的时候说给你四成,现在已经入股了,就按股份来。”

    崔茂道:“张少煌他们的股份也算吗?”

    “当然。”

    程宗扬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们的股份只要还在,咱们就不用担心晋国会从背后给咱们一刀。”

    萧遥逸不乐意地说道:“我们辛辛苦苦守住江州,倒让那班酒囊饭袋坐地收钱。”

    “不管怎么说,张侯爷他们的部曲也出了力。何况……”

    程宗扬笑眯眯道:“萧刺史可以收税嘛。”

    “没错!”

    萧遥逸兴奋地一击掌,“我收五成的税!”

    “打住!你收一半的税,江州哪儿还有商人敢来?最多值十税一!”

    “值十税三!”

    萧遥逸道:“我都穷得当裤子了!衣服还是出门时借的!”

    程宗扬扭过头,“月少校,你看呢?”

    “水泥坊商税一成。外加一成的特别安全开支,由星月湖大营收取。”

    月霜显然也很不满意给那些建康世家子弟分成,“毕竟水泥坊的安全是由大营来保障的。”

    程宗扬很想指出税收就意味着官方有提供安全的义务,但公然和月丫头争辩显然是一种缺乏理智的行为,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秦桧笑道:“难得诸位来临安,在下已经在北瓦子订了席位,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诸位连日辛苦,今日好好轻松一番。”

    萧遥逸道:“去什么北瓦子?要去就去中瓦子!”

    程宗扬道:“中瓦子在哪儿?有什么好玩的?”

    “在太平坊。”

    秦桧用唇角小声道:“是临安城青楼聚集之地。”

    程宗扬恍然大悟,“还是小侯爷懂行啊。”

    月霜面冷如冰,萧遥逸却没看到,只顾着乐滋滋道:“废话!那些姊姊们,我可想了十好几年了!”

    林清浦咳了一声,说道:“北瓦子多是说书卖艺的,月小姐与诸位姑娘若有兴趣,便由在下陪各位往北瓦一行。”

    月霜道:“我倦了。相雅,你若想看便去吧。”

    卢景与崔茂对视一眼,“我们往城北去一趟。”

    崔茂摸出银酒壶,笑道:“今天是齐云社进入正赛的最后一个机会,我和五哥念叨了一路,这场鞠赛可不能错过。”

    程宗扬道:“上次在橡树瓦子,我看到有人用水镜术转播鞠赛。”

    “看水镜哪里有身临其境来得过瘾?”

    崔茂似乎不经意地说道:“我和五哥顺路再去趟齐云社,今晚就不回来了。”

    “那好。”

    程宗扬扭头道:“秋爷,你的意思呢?”

    秋少君摇头道:“我不去。”

    “怎么?秋爷肚子还没好?”

    秋少君认真道:“他们都走了,我要守护月姑娘的安全。”

    程宗扬还未答话,萧遥逸便一把攀住秋少君的肩膀,“既然到了这里,哪儿用你守呢?咱们圣人兄早就安排妥当了,对不对?”

    程宗扬拍着胸膛道:“尽管放心!这翠微园绝对安全!”

    “听到了吗?”

    萧遥逸对秋少君道:“你爱干嘛干嘛,只要别在园子里待着就成。”

    秋少君也是少年心性,既然不用自己值守,当然乐意,兴奋地问道:“有驯养虫蚁的吗?”

    “虫小子,你来临安可来对地方了。”

    程宗扬笑道:“临安城调教虫蚁的手段,天下无双!”

    秋少君高兴地说道:“我要看蚂蚁赛跑!”

    “蚂蚁打仗你看不看?”

    秋少君大摇其头,“打打杀杀,有伤天和,蝼蚁亦是性命,我只要能看它们赛跑就挺高兴的。”。

    第四章。

    众人分成四路,秦桧、萧遥逸带着萧五一道去青楼汇集的中瓦子,林清浦与相雅、秋少君等人往北瓦子,各处观赏临安的热闹繁华。卢景、崔茂、匡仲玉和星月湖大营一些老兵则同去看自家鞠社的比赛。

    月霜带来的人中有不少雪隼团的旧部,此时与临安分号的同伴重逢,各有一番欣喜,当即由冯源领着热热闹闹去城中饮酒。只有月霜留在翠微园休息。

    众人分头行动,安全是个大问题,好在此时外患尽去,皇城司与自己的关系又非比寻常,众人只要不是主动找事,自己都有法子把他们保下来。程宗扬叮嘱几句,便放众人离开。

    李师师捧着账簿道:“这些放在哪里?”

    “我来处理吧。”

    程宗扬接过账簿,笑道:“这样花枝般一个美人儿,让你染上铜臭都是我的罪过。”

    李师师粉颊微微一红,应声道:“君子不器。”

    听到李师师掉文,程宗扬立刻很光棍地说道:“我认输!我的意思是你身上有伤,还是少劳心费神的好。对了,郭公公那边你多留些心,我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如果他就此不治,我可太对不起他了。”

    “郭公公今日精神略好了一些,晨间奴家喂他吃了点粥。”

    李师师停了一会儿,“但他的伤势太重,只怕要明宗主才能治好。奴家的医术只能略尽人事,勉强护住性命。”

    “明静雪?怎么才能请动她?”

    李师师摇了摇头,“明宗主每年有一半时间云游天下,行踪不定。余下一半时间多在山中闭关,寻常见不到的。”

    程宗扬道:“燕姣然呢?”

    “燕师叔一直在光明殿教导内堂弟子,而且燕师叔习的是疫病之术,除非有大疫,危及黎民百姓,很少出手救治。”

    听到师叔的称谓,程宗扬想起正宗门派中,对于师门长辈,无论男女都以师伯、师叔相称,师姨、师姑之类的称呼多是家传门派。

    “你那师伯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子。”

    李师师骇然笑道:“光明观堂哪里来的男子?”

    喜爱豪放派的大苏诗词,酷好饮酒,无醉不欢,给自己剖腹疗伤——对光明观堂这位女大夫,程宗扬只能说自己佩服到五体投地。幸亏不是她教的乐丫头,不然给自己一个没心没肺的小酒鬼,那才有的头痛。

    郭槐从皇陵回来,伤势一直不见起色,程宗扬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也只能等他伤势稳定一些再说。

    李师师回内院给郭槐换药,程宗扬捧着账簿边走边看。战事刚一结束,水泥坊竟然已经出产了一批水泥,刚出窖就被各地来的商人争购一空,最高卖到五十银铢一石,石超仗着股东的身份,好不容易才拿到两千石的货。

    那些商人争买水泥肯定不是贩卖,十个有九个都是想弄明白水泥的制法,好大发横财。刚才闲谈时郭盛也提到,战事刚一结束,江州附近的水面便多了许多船只,无一例外都在挖掘江底的泥沙。星月湖等人对此不加理睬,没想到殇侯却打着江州守军的旗号挨个罚款,狠狠敲了一笔,最后惹得船东往宁州告状,老家伙才收敛了一些。

    水泥的制法不可能保密一辈子,但程宗扬相信,至少这批星月湖铁杆老兵故世前,水泥的秘密不会外传。有几十年时间,已经足够自己数钱数到手软。到时不用别人来求,自己主动就会把制作方法公开——总不能和别的穿越者一样敝帚自珍,把这些可以惠及世人的发明都带到坟墓里去。

    程宗扬心头忽然一动,扭头朝旁边的院子看去。月霜冷冷看着他,然后转身回到院内。

    程宗扬心里直犯嘀咕,脚下却不由自主跟着月霜进了院子,一边堆起满脸笑容道:“月姑娘,你好啊。”

    月霜冷着脸道:“那个女子是谁?”

    程宗扬一愕,“哪个?”

    接着他明白过来,“哦,你说师师姑娘!她是光明观堂门下……”

    “光明观堂?”

    眼看月霜露出怒意,程宗扬连忙道:“她已经不打算回师门了!”

    月霜愤然道:“竟然私出师门?光明观堂门下都是这样不敬师道的无耻之徒吗?”

    程宗扬心头蹦出几个字:月丫头、呷、醋、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你好像瘦了呢。”

    月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进房,“呯”的合上房门。

    “哎哟!我的脚……”

    程宗扬抢先一步把脚塞进去,这会儿顿时惨叫起来。

    月霜恨恨松开手,“滚出去!”

    程宗扬趁机挤进房内,笑道:“这房间是我专门让人布置的,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

    月霜一脸鄙夷,“这样艳俗的颜色,真是可笑!”

    “让你说对了,”

    程宗扬在她耳边小声道:“这是照着临安当红粉头的香闺布置的,看到那张春凳了吗?用用你就知道它的妙处……哎哟!”

    月霜在他脚上用力一踩,恨声道:“滚开!”

    程宗扬涎着脸朝月霜凑过去,月霜抬手一掌,掌势犹如刀锋,显然在星月湖大营这段日子大有进境,让自己来接这一招,还真不好接。

    程宗扬也有办法,一边举起账簿,一边急忙叫道:“小心账本!整个大营全靠它了!”

    月霜犹豫了一下,收掌变招。程宗扬趁机一扑,搂住月霜的纤腰。月霜抬膝欲踢,程宗扬右手原样把账簿一递,挡住她的去路,嘴里嚷道:“小心!都是钱啊!”

    月霜不甘心地收回膝盖,却被程宗扬趁势一挤,伸腿挡在她腿间。

    月霜咬牙道:“无赖!”

    抬手给他一个耳光。

    “拿好!”

    程宗扬把账簿往月霜手里一塞,趁她不得已拿住账簿,腿一顶,身一沉,犹如泰山压顶一样,合身把月霜压在春凳上,一边笑眯眯道:“那是你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就该知道我不但无赖,而且还很无耻……”

    说着他挺起腰身,隔着衣服暧昧地顶在月霜身下。月霜玉脸顿时红了起来,她咬着唇,恨恨盯着这个可恶的男子。

    程宗扬却皱起眉,“寒毒又发作过?”

    月霜勉强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月霜道:“你走后第五十七天。”

    程宗扬估算了一下,正好是宋军撤退时的事。

    “两个月?”

    程宗扬道:“月事正常吗?”

    月霜羞恼地说道:“滚!”

    程宗扬拉住她的衣带威胁道:“你要不说,我就自己看了!”

    月霜只好道:“前天刚净的。”

    程宗扬一把拉开她的衣带,严肃地说:“我还是亲眼看看比较放心……”

    “你这个无赖——唔……”

    程宗扬吻住她的红唇,一边解开她的小衣。月霜嘴唇像冰一样凉,牙关咬得紧紧的,拒绝他的舌尖进入,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丝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光线透过粉艳的纱帐变成暧昧的肉红色,空气中有着汗水淡淡的香气。

    程宗扬赤裸的肩膀印着几道指甲抓出的血痕,露出一脸无奈。月霜侧身背对着他,娇躯像裹粽子一样,严严实实包着被单,显然没有被他占到什么便宜。

    “……粮价从每石六百铜铢涨到两千四百铜铢,三个月时间涨了四倍。加上去年推行方田均税法,宋国粮食大量欠收,各地常平仓储备本来就不足,到了今春青黄不接时候,各地存粮水一样往外流,前方又是一连串的失利,再打下去,宋国财政非破产不可。”

    “……就这样,我用纸币替宋国官方换来一批急需的粮食,宋国则赶在战局恶化到不可收拾之前,断然撤军,避免了一场从军事到政事的大溃败。”

    月霜皱起眉头,“你自己印纸币,用自己的财产担保,交给宋国官府去用,再用纸币高价收购自己的粮食——你到底是从哪里赚钱的?难道换来的不是一堆纸吗?”

    “要搞清这个问题,先要弄明白一件事——什么钱?”

    程宗扬道:“我来举个例子,如果你卖一石粮食,有人用十张羊皮和你换,你换吗?”

    “当然换。一张羊皮可以卖二百铜铢,十张就是两贯。”

    “如果有人用十枚贝壳换你的粮食呢?”

    “贝壳?”

    月霜断然道:“当然不会。”

    “同样是钱,六朝用的是金铢、银铢和铜铢,朔北的游牧民族用的是羊皮,南海一带用的则是贝壳。如果我们换个角度,你生活在南海,假如钱铢在那里完全不流通,所有的交易都以贝壳计价,你打来一条鱼,有人出十个铜铢,你卖不卖呢?”

    月霜犹豫了一下,“不卖。铜铢在那里一点用都没有。”

    “没错。所以货币的载体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货币能换来什么,也就是货币的信用。假如每个人都可以用贝壳换来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贝壳就是真正的钱。”

    月霜质疑道:“黄金呢?即使在南海,黄金也是贵重的东西。他们不接受铜铢,但一定会接受金铢。”

    “所以我说货币的载体不是最重要的,但并不是完全不重要。货币本身包含的价值是信用的基础之一。事实上,南海诸族也接受铜铢,一枚铜铢在南海的价值甚至比六朝更高。但足够的信用完全可以超越货币本身的价值,让纸变成比黄金更贵重的东西。”

    月霜想了半晌,“我不明白。”

    程宗扬笑道:“不明白也没关系。现在我回答你最开始的问题,我到底是从哪儿赚钱的——很简单,我把宋国官方的信用变成了钱。只要宋国官方承认纸币的价值,只要纸币可以抵税,我赚到的纸币就是金钱。明白了吗?”

    月霜挑起眉头,“我觉得你在撒谎骗人。”

    “好了好了,就当我在撒谎骗人好了。但是……它绝对不会骗人的!”

    程宗扬翻身将月霜压在身下,“课已经上完了!又该吃药了!”

    月霜抗议道:“你根本就没说明白!”

    “我还没问你要刚刚的药钱呢!”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大吼,“员外!有客人找!”

    看着程宗扬锅底般的脸色,月霜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接着又板起脸。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员外正在忙!无论谁来,都说我不在!”

    豹子头粗声大气地说道:“老阉人!员外说他不在!快走吧!”

    话音刚落,就看到程宗扬火烧屁股一样跑出来。他远远就堆起笑容,拱手说道:“原来是陈先生!老豹!你眼瞎了!哪儿来的公公!”

    豹子头不服气地说道:“这老家伙没长胡子,难道不是阉过的?”

    程宗扬大吼一声,“扣羊!”

    豹子头立刻紧紧闭上嘴,生怕主人从他嘴里把羊掏出来。

    陈琳青衣小帽,一身便服,显然不想被人认出身份。但被豹子头这大嗓门一喊,半个翠微园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修养甚好,被一个下人当面叫作阉人,仍然不动声色,只躬身道:“老太太在等少爷。”

    程宗扬一拍脑袋,这几日自己一直在忙着接待程氏商会的股东,把答应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才想起来定好今日要带阮香琳给太皇太后过目。幸好自己没有和小狐狸一起去中瓦子的青楼鬼混,不然可就让太皇太后在云涛观白等了。

    “陈先生稍等片刻,我进去交待一声。”

    程宗扬如飞般掠进天香水榭,叫来卓云君,“立即去威远镖局,叫阮香琳过来!让她半个时辰内务必赶到云涛观!”

    从翠微园到城中的威远镖局,平常也要一个时辰,卓云君却丝毫不急,只笑道:“主子忙得连自家事都忘了呢。”

    “不管什么事!你把人叫来再说!半点耽误不得!”

    卓云君扬声道:“琳儿!”

    话音刚落,阮香琳便从内室出来。

    卓云君这才道:“她一早就在水榭等主子,也说是有事呢。”

    程宗扬长舒一口气,自己昨天答应替阮香琳找找门路,给李寅臣安排一个官身。没想到阮香琳这么心热,一大早就在园子里等候,倒省了自己再跑一趟。他拉起阮香琳就走,吩咐道:“什么都别问。一会儿你出园子,外面有辆马车,你在车上等我。”

    园中人多眼杂,自己不好公然与阮香琳同行,卓云君却扶住阮香琳,说道:“奴婢和琳儿一同去。”

    程宗扬边走边道:“你送她出去,但别上车。你要办事自己去办,今天观里人多,小心别露了行藏。”

    卓云君奉命前来临安,头一件事就是去云涛观。虽然自己没问过详情,但这些天她往云涛观去了数趟,想必也不是散心去的。至于到底干什么,她不肯说,自己也没兴趣刨根问底。……

    路上程宗扬匆匆说明原委,听到他竟然是要纳自己作妾,阮香琳又惊又羞,“这怎么成?奴家是有夫家的。”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我很想把你收在房里吗?你尽管在威远镖局当你的镖头夫人,到了我们程家就安安分分当你的小妾。别以为这是折了你的身份,你那位卓姨顶多算个侍寝的通房丫头,作梦都想给我当小妾呢。”

    阮香琳目露讶色,卓云君的容貌修为在她看来都是上上之选,谁知在主人身边竟是个连名份都没有的奴婢。

    程宗扬吩咐道:“姨娘可是我唯一的长辈,这么跟你说吧:天大地大,姨娘最大!谁要惹她不高兴,就是跟我过不去——明白了吗?”

    阮香琳手指绕着发丝,一时间六神无主。

    云涛观在南屏山麓,依山傍水,论景物还胜过翠微园一筹。由于云涛观地位特殊,寻常车马在观前一里就得停下,要步行入观参拜。这回马车却直接驶入观内,穿过重重门宇,最后停在一处偏殿前。

    “给姨娘请安!”

    程宗扬躬身施了一礼,笑嘻嘻道:“这便是上次说过的阮氏了。”

    刘娥的凤冠、华服早己收拾起来,换了一身平常富贵人家的打扮,看上去不过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但多年来在宫中备受尊崇,让她多了一份寻常妇人没有的雍容华贵。

    阮香琳原本有七分的不情愿,但被刘娥目光一扫,心下不禁怯了几分。

    “便是这丫头吗?”

    阮香琳自家的女儿都够年纪嫁人了,却被人当成小辈,呼作丫头,不禁面露羞色,眼见程宗扬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只好低头道:“奴家见过姨奶奶。”

    刘娥道:“近些来,让老身仔细看看。”

    阮香琳移近几步,在刘娥身前跪下。

    陈琳递来一只玳瑁框的单片水晶老花镜,刘娥一手拿着镜片,一手托起阮香琳的下巴,仔细看过一遍。然后点了点头,笑道:“年纪虽然大了些,容貌倒还出色。”

    她放下玳瑁水晶镜,对阮香琳道:“老身听说,你有个女儿也在我这外甥宅子里?”

    阮香琳夫妻两个多年来打理镖局,虽然和不少富贵人家打过交道,但见到的大多是管家、账房之流。眼前这位夫人穿着半旧的绸裳,并没有一般大户人家那种逼人的富贵气焰,但无论衣饰还是所用的器皿都雅洁之极,让阮香琳也禁不住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念头。眼见夫人问起,她低声道:“是。”

    “将来若是你那女儿有福气,被我这外甥纳了作妾侍,你们母女可要同心同德,服侍我这外甥,”

    刘娥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切不可学那些小门小户人家,几个姬妾整日争风吃醋,闹得家室不安。”

    程宗扬听得叹为观止,自己这干姨还真是百无禁忌,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

    阮香琳更是听得面红耳赤,欲待拂袖而去,终究还是不敢,半晌才道:“奴婢记住了。”

    刘娥道:“作妾呢,是以姿色娱人。你虽然有几分容貌,但要想得宠,可不是只靠脸蛋生得漂亮便够的。持家有道,是正头娘子该操心的事。床笫间能让郎君快意,才是姬妾固宠的法子。”

    “……是。”

    刘娥道:“听说你是有夫家的人,难得被我这外甥看中,收了你当妾姬。依着老身的意思,让你夫君写了休妻文书,清清白白入我们家才是。可我这外甥怕传扬出去有损声名,只肯私下纳妾。如今一女两嫁,不知是不是委屈了你?”

    阮香琳只好道:“不敢。”

    “既然你已经肯了,老身便多说几句。”

    刘娥道:“你一个有夫之妇,失身已是不该。如今做了我这外甥的妾室,可要牢记本分。不管你本夫是谁,从今往后,你的夫君便只有我这外甥一人,莫污了自家的名节。”

    阮香琳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竟然是要自己为程宗扬守贞,自家的本夫倒成了不得沾身的外人。

    阮香琳正犹豫间,只见那妇人抚起衣袖,从腕上取下一只缠丝金镯,慈祥地戴到自己腕上,然后笑道:“这镯子老身用了多年,难得我这外甥纳妾,便给你当见面礼吧。”

    阮香琳腕上微微一沉,仔细看时,那只镯子不仅是十足的真金,而且还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红宝石——单是这颗宝石价值就不菲。她一阵心跳,只觉腕上热热的发烫,心里那点儿抗拒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俯身道:“奴婢知道了。”

    刘娥微微一笑,“斟茶吧。”

    这是纳妻纳妾的礼数,新人给长辈献过茶,才算正式进门。阮香琳虽然给黄氏斟过茶,但那只是遭人戏弄。这会儿接过茶杯,心头又羞又喜。羞的是自家一个正室娘子,却私下里给人作妾。喜的是程家出手大方,富贵可期。

    她小心斟了茶,然后屈膝跪下,双手捧起茶盏,递到刘娥面前,“请姨奶奶用茶。”

    刘娥浅浅饮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盏,然后笑道:“起来吧。”

    “谢姨奶奶。”

    “你这便算是入了程家的门了。”

    刘娥笑道:“去给你夫君也献杯茶吧。”

    阮香琳红着脸斟了杯茶,“请官人用茶。”

    程宗扬看得好笑,他原本对六朝的礼法既不懂,也不感兴趣,各种无聊的过场,哪里比得上真刀实枪,着着见肉来的爽利?但这会儿看着阮香琳低眉顺眼,一副新人入门的娇羞模样,倒觉出几分趣味。

    程宗扬喝了茶,把空杯放在桌上。看着阮香琳拘促的神情,刘娥回眸笑道:“这丫头刚入门,还不知规矩呢。”

    陈琳微微躬身,对阮香琳道:“献过茶,该向官人行礼。”

    程宗扬笑道:“不是夫妻对拜吗?”

    “若是正妻,公子自该还礼。纳妾,公子只须坐着让她行礼便是。”

    阮香琳只好屈膝向程宗扬跪拜,“奴家见过官人。”

    刘娥笑道:“该自称贱妾呢。”

    “……贱妾见过官人。”

    “如今不比往常,简单些倒也罢了。”

    刘娥对陈琳道:“去给她讲讲作妾的规矩。”

    陈琳躬身道:“小娘子,这边请。”

    阮香琳偷偷看了程宗扬一眼,见他点头,才满脸通红地跟着陈琳去了后堂。

    程宗扬笑道:“多亏了姨娘,要不我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刘娥笑吟吟瞥了他一眼,“这妇人是个好虚荣的性子,将来娶了正妻,可要好好管束。”

    “有姨娘管着就行。”

    程宗扬道:“姨娘方才说如今不比往常——以前姨娘也替人纳过妾?”

    刘娥笑着啐道:“还不是阿举的勾当?他当日在宫里,将我们婆媳都纳了作妾。那时节我们这些妾侍要按规矩先净身验体,然后更衣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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