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全文阅读

上品寒士-第31部分(1/2)

作者:soweibo

    咫尺的心爱女郎,心跳加剧,很想吻她一下,却又怕惊着她,便如上次在华亭平湖小舟上那样,拉着陆葳蕤的手背吻了一下。

    陆葳蕤满面通红,紧紧拉着陈操之的手,两个人的掌心濡湿着,陆葳蕤心想:“这就是相濡以沫吗?”

    短锄和簪花两个小婢刚从山岩边一探头,见陈郎君和小娘子手拉着手,赶紧缩回去,相互吐舌头、做鬼脸。

    陈操之放开陆葳蕤的手,叫道:“小盛——”

    冉盛和来德像山贼一般突然就冒出来了,冉盛将手里的长木盒递上,说道:“小郎君,柯亭笛。”

    丁幼微带着两个孩儿上来了,微微喘气,笑道:“连润儿都比我矫健,好惭愧哦。”

    阿秀道:“娘子在那边整日呆在小院里,哪有这样快活的时光。”

    丁幼微看着陈操之手里的柯亭笛,说道:“小郎要吹曲了吗,太好了,我是第二回听你吹竖笛。”

    冉盛将两只折叠式小胡凳打开请丁幼微坐,丁幼微虽然有些脚软,但觉得这样坐着不雅,便让两个孩儿坐。

    陈操之执箫在手,看了陆葳蕤一眼,便开始吹奏起来,这首曲子是陈操之根据后世那首著名的《致爱丽丝》的钢琴曲改编的,将洞箫无法表现的高低音处理掉,曲调悠缓缠绵,回环往复,一往情深——

    丁幼微和陆葳蕤都是听得痴痴如醉,爱恋的人不一样,真情却是如一。

    流云飘逝,日光西斜,大约是申时二刻,小婢短锄提醒道:“小娘子,日头偏西了,我们要回去了。”

    丁幼微便道:“葳蕤娘子,你随我一道离开,今夜就在我丁氏别墅歇夜,可好?”

    陆葳蕤道:“很好,多谢丁家嫂嫂。”

    一行人下山回到坞堡,丁春秋早早就从明圣湖回来,等得急了。

    丁幼微和陆葳蕤一起去向陈母李氏辞行,陈母李氏看着这一对如花似玉的好孩子就要离去,心里万分不舍,老年人怕离别,很是伤感。

    丁幼微安慰道:“阿姑,我现在不是能回来看望你老人家了吗,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我还会回来的,阿姑要多保重身体,还要看着小郎结婚生子呢。”

    陈母李氏高兴了,拉着陆葳蕤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陆葳蕤很是羞涩,低声道:“陈伯母多保重,葳蕤以后还会来看望你老人家的。”

    丁幼微与陆葳蕤一起向陈母李氏行“手拜”礼,请陈母李氏莫要相送,陈母李氏不依,定要送出坞堡大门。

    此时斜阳犹烈,陈母李氏不敢强撑再送,便在大门外与丁幼微、陆葳蕤含泪道别,命陈操之代她多送一程,宗之、润儿就不要远送了,怕中暑。

    宗之和润儿挥动着小手和娘亲道别,说九月间就能再见到娘亲了。

    陆葳蕤邀邀丁幼微与她共乘一车,陈操之走在牛车右侧的阴影里,车里车外一时都不说话。

    来到那边松林边,陆葳蕤道:“陈郎君,你回吧。”

    陈操之道:“送到枫林渡口吧。”

    丁幼微吃了一惊,说道:“这里到枫林渡口有近二十里呢。”

    陈操之道:“无妨,左右无事,就多送嫂子一程。”

    丁幼微便微笑着安坐,斜睨陆葳蕤,陆葳蕤脸儿红红的,又不好再开口不要陈操之送,人家那是送嫂子呢。

    牛车辘辘,屐声踏踏,又行出三、四里,陆葳蕤有点不安,轻声对丁幼微道:“丁氏嫂嫂——”

    丁幼微含笑低声道:“现在没有外人,你和操之一样叫我嫂子吧。”

    陆葳蕤连脖颈都红了,嗫嚅再三,叫了一声:“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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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笑问:“葳蕤是不是怜惜操之步行辛苦?”

    丁氏嫂嫂会看透人心哦,陆葳蕤含羞点头。

    丁幼微嫣然一笑,对窗外的陈操之道:“小郎,坐到来德的牛车上去,莫要累着。”

    陈操之道:“嫂子,我惯走长路的,去年我去宝石山初阳台道院向葛师借书抄录,来回就是四十多里,从来都是步行。”

    丁幼微便对陆葳蕤道:“小郎不听我的,葳蕤你对他说——”

    陆葳蕤面红耳赤,说道:“让他走着好了。”这就很有娇嗔的味道了。

    陈操之就步行一直送到枫林渡口,斜阳残照,晚霞如火,江边枫林半红半绿,平缓流淌的江水霞光荡漾,一大一小两艘渡船都在这边,五辆牛车不能一次运过江去,得分两批摆渡。

    丁春秋与陈操之道别,先过江去了,丁幼微和陆葳蕤立在夕阳渡口,晚风拂拂,衣袂飘飘,好似临凡的仙子。

    渡船去了又来,陆葳蕤临上船前对陈操之道:“陈郎君,那幅画请你补全,以后给我看。”

    陈操之知道陆葳蕤说的是那幅半边金步摇头像,应道:“好,努力画得最好,你不满意,下次重画。”

    陆葳蕤甜甜一笑:“只要是陈郎君画的,就不会不满意。”

    陈操之伫立枫林渡口,目送渡船过江,江心波光霞影,潋滟变幻,真是美丽非凡。

    第二十五章 谁是鸳鸯谱上人

    丁幼微、丁春秋姐弟和陆葳蕤一行来到丁氏别墅时已经是夜里戌时末,天完全黑下来了,丁氏族长丁异阴沉着个脸,他可是等了好一会了,颇感焦躁,正待训斥丁幼微几句,忽听吴郡太守陆纳之女陆葳蕤也一起来到,顿时有点措手不及,所谓蓬荜生辉,丁异此时就是这种感觉,三吴顶级门阀之女上他丁氏的门,真让丁异受宠若惊。

    陆葳蕤是未出阁的女郎,丁异自然不能去相见,便让老妻吴氏出面接待,又吩咐庄园管事好生款待陆氏女郎的随从。

    陆葳蕤这时已经去了丁幼微居住的小院,吴氏来到小院见到陆葳蕤,见礼毕,吴氏知道陆葳蕤尚未用晚餐,便问陆葳蕤喜欢吃些什么,她即命厨下去准备?

    陆葳蕤道:“多谢丁伯母,有一碗豆粥即可。”

    吴氏见陆葳蕤温婉有礼,但神色显得有些疲倦,言语不多,也知她是赶路累了,不敢多打扰,便叮嘱丁幼微多多关照陆小娘子,莫委屈了人家。

    吴氏回到丁异处,对陆小娘子赞不绝口,说容貌之美比幼微当年犹胜三分,性情又极温柔,说话的声音也是动听至极——

    丁异打断老妻的话,笑道:“你这么夸陆小娘子做什么,人家只是游明圣湖路过此间,恰与幼微相识,便来咱们这里歇脚,明日就要启程回吴郡的。”

    吴氏压低声音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年少英俊,若能娶这陆小娘子为妻,那岂不是大美事?”

    “休想!休想!”丁异连连摇头:“这话切莫再提,让人听到了笑话咱们痴心妄想。”

    吴氏却是不甘心,说道:“什么痴心妄想!陆氏门第虽然高贵,但咱们丁氏也是士族,想当年寒门陈庆之还把咱们幼微娶走了,我儿春秋人品学识俱佳,又如何娶不得陆氏娘子?”

    丁异还是摇头:“绝无可能的,谁敢开这个口,谁敢上陆府为春秋作伐!”

    吴氏这下子很开通了,说道:“只要两相情悦,何必媒妁之言,若陆小娘子中意我儿春秋,那事情就大有可为。”

    丁异也被说得怦然心动,若真能与陆氏联姻,那丁氏在钱唐的地位定然大涨,可与全氏分庭抗礼了,褚氏就更不在话下了,沉吟道:“春秋在吴郡求学,说不定早就与这陆小娘子相识,去把春秋唤来,我来问问他。”

    吴氏便命人去唤丁春秋,她又想起一事,说道:“那陆小娘子有些奇怪,称呼幼微为丁氏嫂嫂,按理应该称呼丁姐姐、幼微姐才对,却如何以丁氏嫂嫂相称呼?”

    丁异也觉莫名其妙,道:“等下问春秋就知道了。”

    丁春秋刚刚沐浴毕,披着头发就来了,脱屐入室,见爹娘目光有异,好像不认识他一般,上上下下打量,愕然道:“爹、娘,孩儿怎么了,洗了个澡而已。”说着还低头看自己身上,难道是颠倒了衣裳?

    吴氏对丁异道:“夫君你看,我儿春秋岂不是一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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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父母眼里的孩子就没有丑的,丁异也觉得幼子越看越英俊,比他年轻时还俊逸一些,点点头,表示赞同老妻之言,示意丁春秋在他面前坐下,让下人们都退出去。

    吴氏便问:“春儿,那陆氏小娘子为何称呼你三姐为丁氏嫂嫂啊?”

    丁春秋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不想说,摇头道:“孩儿不知,想必是三姐让她这么称呼的吧。”

    吴氏看了丁异一眼,说道:“这个幼微还以陈家人自居,什么丁氏嫂嫂,她现在是丁氏娘子才对,你这个做叔父的太纵容她了,让陈操之叔侄上门探望不算,还让她回去看陈母,这少不了又要被人非议。”

    丁异道:“不说这个,你不是有事要问春秋吗?快问吧。”

    吴氏便问:“春儿,这陆小娘子你是不是在吴郡就见过?”

    丁春秋道:“是,见过多次。”

    吴氏与丁异对视一眼,心下暗喜,又问:“那你觉得这陆氏娘子容貌、性情如何?”

    丁春秋不明白爹娘问这个干什么,答道:“都说‘咏絮谢道韫、花痴陆葳蕤’是江左品貌最佳的两位门阀女郎,孩儿以为陆花痴应该更胜一筹。”

    看来春儿对陆小娘子有意,吴氏眼里笑意更深了,自己儿子嘛说话也不必拐弯抹角,径直道:“春儿,我与你爹爹想为你向陆府求亲,让这陆小娘子成为你的妻子,我儿可愿意?”

    吴氏这口气,好像只要丁春秋愿意就可以娶陆葳蕤似的。

    丁春秋“啊”的一声,差点从苇席子上跳起来,张口结舌——

    丁异与吴氏都当儿子这是欣喜若狂呢,但丁春秋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二人目瞪口呆了,丁春秋说道:“娘,你说什么啊,陆葳蕤是想嫁给陈操之的。”

    室内极其安静,似乎三人的呼吸都静止了,丁异与吴氏面面相觑,好半晌,丁异才问:“春秋,你为何会这样说?”

    丁春秋话已出口那就只有说下去了,道:“孩儿也只是猜测,但在吴郡,陆葳蕤便与陈操之多有往来,赏花、作画——孩儿见过陆葳蕤几次就是因为陆葳蕤来找陈操之嘛。”

    吴氏听得心里好生妒嫉,敢情春儿说见过陆葳蕤多次是这个意思啊,说道:“那也不能说陆小娘子想嫁陈操之啊,陈操之一介寒门,他配吗?”

    丁春秋道:“不管配不配,反正这次陆葳蕤托辞游湖赏花,其实是来探望陈操之母亲的,陆葳蕤称呼三姐丁氏嫂嫂,就是顺着陈操之来称呼的嘛。”

    丁异与吴氏都沉默了,半晌,吴氏冷笑道:“我倒不信了,这陆小娘子难道也与幼微一般执拗?就算陆小娘子想嫁陈操之,也得陆氏族人同意,不信那陆太守会像幼微之父那么糊涂——”

    丁异摆手道:“此事再也休提,也莫要对他人说起,静观其变吧,陈操之能不能娶到陆氏女郎,就看他的本事了,无论娶得成娶不成,对我丁氏都是有益无害。”

    ……

    夜深沉,白日的暑气消去,风拂过来,一片清凉。

    一弯下弦月这时才升上天际,满天星斗闪闪烁烁,好似无数眨着的眼睛。

    北窗下,素色帷帐里,新浴后的丁幼微与陆葳蕤分坐在胡桃木小案两侧,两个人都未戴钗簪、不施脂粉,乌黑丰盛的长发用丝绦绾着垂在腰臀上,交领襦裙,清新淡雅,好似姐妹一般。

    丁幼微二十七岁,陆葳蕤十六岁。

    卧室里只有她二人,陆葳蕤双手扶膝,端正端正跪坐着,眼望丁幼微,含羞道:“嫂子,我喜欢陈郎君,和陈郎君分别我非常难受,陈郎君说一定会娶我的,可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我与陈郎君的事还不能挑明,总要遮遮掩掩,这次出来后,以后怕就没机会出来了,想见陈郎君一面都很难,我今年十六岁,上次会稽贺氏子弟就来求亲,我爹爹不喜他服散,拒绝了,这以后求亲的肯定不少,我该如何面对爹爹和张姨呢?望嫂子教我。”

    陆葳蕤不在陈操之面前提这些并不表示她从没想到这此些事,这单纯美丽的女郎自从与陈操之倾心相恋后便常感深深的忧虑,她不说只是不愿给陈操之添烦恼而已,她知道陈操之一定在努力,她不忍给他压力,现在面前有一见如故的丁幼微,这是陈郎君的嫂子啊,也是她陆葳蕤的嫂子,她已经称呼丁幼微为嫂子了,可以说说知心话,而且丁幼微当初嫁给陈操之的兄长也很费周折,幼微嫂子一定有以教她。

    丁幼微微笑着看着这个长发柔顺、眉清目秀的纯美女郎,眼里的深情与忧伤一如她当年,柔声问:“操之没和你说过这些吗?”

    陆葳蕤微微往后挪了挪身子,臀部压在足踝上,柔软的绸裙勒出大腿和臀部的轮廓,羞涩道:“难得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我也从不问陈郎君这些事。”

    丁幼微觉得有必要让陆葳蕤看到希望,便将陈操之谋入士族之事说了,陈氏族长陈咸已去建康,钱唐陈氏入士籍有望,一旦入了士族,虽然与陆氏依然门第悬殊,但总算跨过了一道坎,陈操之有了士族身份,凭他的才识和勤励,一定能出人头地,那时陈操之再与陆葳蕤议婚时阻力就会小很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坚持,只有你也一起努力,你们才能最终在一起,虽然很辛苦,但也很甜蜜是不是?

    陆葳蕤眼眸璨璨如星辰,听得入神,不住地点头,说道:“嫂子这样和我一说,我真是欢喜,云开雾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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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幼微拉着陆葳蕤白嫩的小手,道:“葳蕤,虽然操之很努力,但你要和他在一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你能等吗?”

    “能!”陆葳蕤应声道:“嫂子,我早就想过了,若不能嫁陈郎君,我就谁也不嫁。”

    丁幼微含笑看着眼前这痴情女郎,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祝福小郎与陆葳蕤。

    第二十六章 陈尚归来

    陆葳蕤来过陈家坞之后,陈操之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六月下旬以来,本县除了八大士族之外,几乎所有的地位不低、颇有田产的庶族都请了媒妁来陈家坞提亲,说这家娘子美貌、那家女郎聪慧,乃陈郎君之佳偶,就连刘尚值之父刘族长都亲自登门,要把他侄女许配给陈操之——

    不仅钱唐县,附近的余杭、余暨、山阴、嘉兴,甚至吴郡城都有远道来的说媒人,那吴郡城的想必就是某个曾经送了香囊给陈操之的胆大而多情的女郎,央求父兄请人来说媒。

    六月底、七月初,每日都有几起上门说媒之人,本县的好酒好菜款待一餐送走,外县的还得安排其歇夜,来福之妻曾玉环平添了许多劳碌,好在心情愉快,每天看着不断有乘车的步行的媒妁来到陈家坞,曾玉环便与长媳赵氏和大肚子的次媳黄氏猜测这又是谁家的媒人,有时宴厅里坐着好几个媒人用餐,互相大眼瞪小眼,以为仇敌。

    冯梦熊之妻孙氏闻风而动,以通家世谊、探望陈母为名,再次携女冯凌波上门。

    若这次陆葳蕤没有来,那么陈母李氏真会被那些巧舌如簧连张仪、苏秦都要甘拜下风的说媒人说动了心,难免要催促陈操之早作决断,陈操之事母至孝,那真是非常为难的,但现在,陈母李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陆小娘子这般美丽温婉,还给她行了“手拜”大礼,虽然知道要娶陆氏女郎很难,但丑儿既与陆小娘子情投意合,她这个做母亲的万万不能拆散他二人,就算再难也要让儿子争取一下——

    陈母李氏心想:“我西楼陈氏长媳丁幼微如此出色,丑儿才貌犹胜庆之,说不定真能娶上陆家女郎。”

    所以陈母李氏打定主意,对那些说媒人一概婉拒,唯一让陈母李氏感到歉疚的是冯凌波,这女孩儿性情容貌都不错,冯梦熊又是陈操之先父的挚友,门当户对,但现在,陈母李氏把冯凌波认作义女,真正与陈操之兄妹相称。

    冯妻孙氏虽然怏怏不乐,但没听说陈操之与谁家定了亲,本县、外县都没有,也就稍微好受了一些,回去对冯梦熊道:“给陈操之说媒的人踏破了陈家坞的门坎,陈母一概拒绝,连我家凌波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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