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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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第19部分阅读(1/2)

作者:未知

    大宋被蔡京乱政扰了十几年,民力早疲。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经都会市集,其人口之繁庶均非辽南可比,混同江流域更是望尘莫及。往往不出数十里,便是一座名城,无数古胜。杨应麒一路游玩,若不是马扩催得急,真想在每个名城都住上十天半月。

    使团到齐州时已有宦官来赐宴,赵良嗣马政奉命飞马先走一步,马扩等继续陪同。

    来到开封府后,景象又是不同,杨朴以为津门的繁荣已是足以自夸了,但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没进过城的乡巴佬!林翼福闽,然而泉州纵然有吞吐四海的豪富,却哪里有汴京会通天下、涵盖古今的文物风流?

    不过对眼前景象触动最深的,却还是杨应麒。他一踏足这片土地,便觉一阵闲逸雅淡的暖风熏了过来,那是一杯千年沉淀的醇酒,那是一片百年太平的气象,那是一卷令人心碎的清明上河图。

    望着这副似曾于画上相识的景象,杨应麒的眼泪忽然扑扑而下,杨朴大惊,忙问他怎么了。

    杨应麒挥手道:“没……没事。我只是心里难受。”

    马扩虽是武举出身,但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比别人都多了一个心眼,见杨朴和杨应麒对答的情景心道:“这杨小七来历只怕没那么简单!看这一路来他的谈吐,还有这杨朴对他的态度,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童!”但究竟哪里不妥他一时却还看不出来。

    杨朴甫进京,便有开封府判官前来犒劳,又有台省官将他们迎到都亭驿,赐金花、银灌器、锦衾被褥。一切均按接待辽使之例,而赏赐往往又更为丰厚。

    台省官对杨朴道:“圣天子对贵使甚为盼切,不日便会接见。期间若有什么需要,对驿舍吏员说一声就好。”

    杨朴是北国士子,应对如礼,不失方寸。林翼耐住了性子,眼睛则忍不住东溜西转。杨应麒却有些失常,眼神十分恍惚。

    晚间台省官设宴,桌上奇珍之精美昂贵难以尽言,仅一例蛤蜊,一筷下去就是一千钱。此外南海琼枝,东陵嫩蕊,螺鱼虾蚌,山珍海物错阵杂列,不能尽识。杨应麒和林翼站在杨朴旁边服侍,林翼是出身海商大豪,看着那满桌的食物也连吞口水。杨朴见杨应麒站在身边自己便坐不安稳,便让他们也坐下来吃。

    主宴的台省官见了心中冷笑:“蛮夷就是蛮夷,到底不知礼数!”

    第三日杨朴朝见时,又蒙赐金涂银冠、皂罗毡冠、衣鞋若干,银器二百两,彩帛二百匹。徐文蒙赐冠、服等减一等,银器一百两,财帛二百匹,鞍鞯骏马一匹。杨应麒和林翼也各得锦袄、衣服、银器若干,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基业初成第七十章相国寺一日游(上)

    更新时间:2007…6…2810:06:00本章字数:2753

    当日赵良嗣和马政等人入宫复命时,那个宦官已经病得不行,只好笔奏一书,道君皇帝命人善加看护医疗。

    赵良嗣等将入金见闻一一道来,其中曲折一丝不漏。一殿君臣听那女真人如此野蛮不逊无不皱眉,道君皇帝对折彦冲不接诏也颇为不悦,王黼奏道:“听二使所言,辽南汉部实较会宁女真易打交道。这折彦冲不敢接诏,或是身在胡人之地,不敢不慎。”

    蔡京的大儿子蔡攸也连忙附和道:“正是。若那折彦冲真的忠于大金,便不会帮忙掩饰二使宣诏的事情了。”

    赵良嗣又奏道:“依臣看来,那杨朴名为金国转运副使,实为折彦冲私臣。这次由他来出使,或许其间另有玄机!若我朝能示以恩威,则或许能套出他的真心话。”

    道君皇帝神色转缓,命蔡京童贯善待金使,便宜行事。

    杨朴来到后第三日,受宣即将入见的前一天,他摒退左右,问杨应麒道:“宋人礼节甚繁缛,七将军以书童身份难以进入正殿。杨朴此去,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杨应麒笑道:“你才是正使啊!我跟你来其实也就是来见识见识,并没有半点不信任你的意思。该掌握的分寸,我们在辽东时不是已经商量好了么?你应付得来的。”

    杨朴听了这两句话心中欣慰,第二日便随来宣命的内宦入宫去了。杨朴一走,杨应麒对林翼道:“咱们溜出去玩儿吧。”

    “玩儿?”林翼奇道:“七哥你又有什么奇策么?”

    “奇策?什么奇策!”杨应麒骂道:“你才几岁!别弄得像个小大人一样。这次没什么奇策,就是去玩儿。”

    林翼皱了皱鼻子,说:“小大人?论到‘小大人’,谁比得上七哥你啊!听说汉部长征远遁那时候你才十二三岁,便已连出奇计,风头之盛连大将军、二将军他们也被你比下去了。我便是再活十年,也比不上你当时。”

    杨应麒道:“你以为我想做小大人的么?哼!我……算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要溜出去,你来不来随你。”

    林翼忙道:“谁不来谁是小狗!”

    杨应麒和林翼换了普通衣裳,买通了关节,从后门出去——这些杨应麒昨日早已规划好了。当年死谷那样的环境他都能想办法逃出来,这座小小都亭驿哪在话下?

    大宋对辽使的看管本来严格,但当此末世,办事的人执行不力,放着种种严密的规章都不遵守,以至于把一座都亭驿的内防外卫弄得宽纵异常。杨朴出门后,各级人员对几个“女真下人”的监视更是形同虚设。

    汴京是天下古今第一等要去的地方!大相国寺又是汴京第一等要去的所在!玩穿越去宋朝的人若不到大相国寺,那真是空入宝山了!

    凑巧大相国寺和都亭驿分处御街东西,对杨应麒来说甚是方便:过路就是!

    他们二人游了半日,杨应麒拿着一大堆零食,一路看一路吃。林翼跟在他身后,不断地絮叨:“七哥你都十八岁了吧!怎么还边走路边吃零嘴?像个孩子一样!”

    杨应麒口中咀嚼,含含糊糊说:“谁叫汴京的小吃这么……桀桀……好吃……再说这里又没人认得我!怕什么!”

    林翼道:“来汴京的商人多的是,就是有一两个熟人也不奇怪。”

    杨应麒嗤之以鼻道:“汴京上百万的人口,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上!”

    林翼道:“万一遇上了呢?”

    杨应麒擦擦嘴笑道:“若是遇上了……反正是熟人了,还怕什么!”

    林翼听得翻白眼。

    两人进大相国寺上了香。当今皇帝崇道贬佛,大相国寺因其特殊地位而得以保全,然而香火却不如往昔之胜。杨应麒此际一副浪荡样子,很像是一个外地暴发户的子侄进京来趁热闹,这种纨绔子弟在汴京满街都是,因此知客僧丝毫不加重视。

    杨应麒环寺看了诸般好玩事情,流连壁画,玩赏碑刻,到午时在食肆点了两碗合羹,准备吃完去看书肆。忽然听前面大道喧闹起来,有人叫道:“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有王法么!”

    杨应麒心中一动,冲口叫道:“乖乖!不会让我遇上林教头吧。”

    林翼问道:“林教头是谁?”

    杨应麒随口应道:“林教头就是林冲,他妻子被高太尉的儿子调戏……”说到这里不禁失笑:“我这是糊涂了么?哪里有这事!”

    林翼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舍了没吃完的合羹,陪杨应麒前去看热闹,人群中央中却没有女人,据说已经逃走,对峙的是一个道士,一个和尚。杨应麒明知不可能遇见林冲,然而见到这场面还是忍不住失望。

    那道士指着和尚的鼻子骂道:“死贼秃!居然敢来坏道爷的好事!”一边说一边骂。

    那和尚大概三十多岁,垂眉低眼,任那道士怎么破口大骂也不回口。站在杨应麒旁边一个老头子低声说:“这和尚也还算有点见识。他若是敢回骂,只怕少不得吃一场官司呢。”

    林翼脑袋灵活,忙就着那老头的话问他出了什么事情,那老头小声说:“还能是什么事情!道爷仗势当街干这种下流勾当,没人敢管,就这和尚出头!”

    林翼问道:“这道士仗着谁的势?”

    那老头往天一指,摇头道:“不敢说。”

    林翼便省起他说的是皇帝!在杨应麒耳边道:“皇上喜欢道士不喜欢和尚,怪不得有那么多和尚往津门那边跑呢。”

    说话间那道士忽然一口唾沫吐在那和尚脸上,那和尚还是合十站着不动,道士见他好欺负便得寸进尺,抡起拳头就往和尚身上招呼。这一来动了众怒,周围旁观的人本来不敢惹他,这时却再也忍不住,有几个大胆的便叫道:“那道士!你也欺人太甚了!”

    那道士冷笑道:“道爷便是欺人太甚又如何!通元冲妙先生座下的事情,谁敢来管!”通元冲妙先生是当今皇上赐给道士张虚白的尊号,张虚白接管太一宫,出入禁中,亲贵逾大臣,谁敢得罪?果然这道士这一叫亮了来历,便把那几个大胆的人都叫得噤声不敢发一语。

    林翼一开始只是旁观,看到这里大怒,冲出来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事事逃不过一个理字!汴京是天子脚下,是道士就不用理王法了么?”

    那道士笑道:“什么王法!王法还不是我家道门真君一句话!”说着拖着那和尚道:“秃驴!和我到开封府去!你刚才打得道爷手发疼,现在叫你知道厉害!不翻出你的家底、改了你寺院作道观我绝不干休!”

    林翼见远处有几个道士匆匆赶来,心想让他们多半和这恶道士是一伙,若等他们来到这和尚哪里还走得了?便一个猛冲过去将两人撞开,对那和尚道:“快走快走!还真要去开封府啊!”

    那和尚怔了一下,对林翼一合十,闪入人群走了。杨应麒趁着混乱扯了林翼道:“走吧!别惹事了!”一牵却牵不动,回头看时,却见林翼已被那道士扯住,三下两下没挣脱,周围衣袖声动,两人已被一群道士围住。

    基业初成第七十章相国寺一日游(下)

    更新时间:2007…6…2810:06:00本章字数:2274

    杨应麒见被道士围住,心中暗暗叫苦,林翼还在道:“怕什么!最多上开封府理论去!”

    杨应麒横了他一眼,心道:“你以为这里是津门么!”

    那几个道士赶过来后,对着人群吼道:“看什么看!也要跟道爷上开封府么?”市井小民害怕,纷纷散去。几个道士就要来扯杨应麒,林翼挣扎着来护,大叫道:“别碰我哥哥!又不是不跟你们上开封府!”

    道士们见他们言谈举止不像寻常百姓,也不敢过份逼迫。这汴京毕竟是天子脚下,这两个人就算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子弟也不奇怪。

    正不可开交时,却听一人冷笑道:“张虚白好大的威风!”

    为头那道士一听怒道:“谁敢直呼我师名讳!”

    杨应麒和林翼循声望去,只见周围寥落的人影中并立着两个飘逸不群的青年,都是二十来岁年纪,书生打扮,对着这批道士全没半点惧意,其中一人冷笑着对另外一人道:“胡兄,这几年道门权贵一个比一个厉害!比如前几年出来的那个道士王仔昔,蒙圣上宠幸,风头之盛一时无二,几乎就要称宗道门。大宋开国一百五十年,说到蒙恩受宠的,只怕非这个王道士莫属。”

    那个姓胡的书生奇道:“王道士?他去年不是下狱死掉了吗?邓兄你是不是弄错了?”

    之前这个姓邓的书生道:“没错没错!说的就是他!”

    那胡书生道:“若是这王道士如此得宠,怎么还会下狱见杀?”

    邓书生叹道:“帝心不可测,朝政难以言。他们道门里头的瓜葛复杂得很,到底是因为什么,咱们也不敢去猜。不过当初王道士倨傲跋扈,那倒是有目共睹之事。他之所以为众人所忌,身死狱中,只怕和这一点也不无关系!”

    胡书生也叹道:“所以说,风头盛时当知自敛啊!”

    那道士头子听到这里,知道这两个人来历不寻常,否则说不出这等话来,连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两个书生却不回答,邓书生道:“说起来,如今这位通元冲妙先生就甚好,听说今上对他也十分宠幸,乃至呼其号不呼其名。可他出入宫府,终日论道,却无一言涉及时事。这份冲敛韬晦的功夫,真是令人佩服啊。”

    胡书生奇道:“这么说来,这位冲妙先生倒是知道收敛的人了。却不知他的门徒又如何?”

    邓书生道:“他的门徒,自然也都是奉公守法之人。要是强横无礼,当街施暴,那不是给他师父抹黑么?”

    胡书生点头道:“不错不错!王仔昔的下场大家又不是没看到,殷鉴不远,张虚白的收敛不管真假,至少总得做做样子。不过胡兄啊,万一他的门徒背着师父干坏事可怎么办?”

    邓书生道:“要是小事也就算了,张虚白想点办法压下来就是了。可万一是闹得天下皆知的丑事,那张道士为自己打算,怕就只能弃卒保车了。”

    杨应麒听他两人一唱一和,就像说相声一般,心中好笑。那边几个道士本来态度强横,听到后来却冷汗涔涔,聚在一起商议。林翼见他们退缩,得理不饶人,指着道士就要说狠话。杨应麒见好就收,把林翼扯住,对几个道士施礼道:“今日不过一场误会,道门儒门都是朝廷所重,你我两家原不必大生干戈,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几个道士见他自称儒生,也怕对方是有势力的,随口骂了两句,趁机下台走了。

    杨应麒过来谢这那两个书生。那胡书生笑道:“谢字不敢。两位也是替人出头,我们比两位先到,当时却因诸多顾忌而没敢及时出面,委实惭愧。”指着那邓书生道:“这位邓兄名肃,字志宏。小可姓胡名寅,字明仲。我二人都见在太学,埋头苦读圣人之言,对坐空忧国家之事!不知两位又如何称呼?可也是入京读书来着?”

    杨应麒道:“小弟姓杨名廷,字应麒,行七。这个是与我同山读书的异姓弟弟,姓林名翼。这次入京却是来长长见闻,要说常住京城,不知有没有这个缘分。”说着邀两人寻一家酒楼饮酒叙话。

    邓肃胡寅都是有志向、有学识的宋朝愤青,喜欢杨应麒和林翼仗义,也愿与他结交。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彼此都是读书人,两句话说下来,邓胡二人便知杨应麒也是个大有见识的人,于是更为投机!

    走出一段路程,邓肃听杨应麒才从畿外来,说道:“原来杨兄弟才来汴京三日,想来对京城却不熟悉,便由我二人领路如何?”杨应麒说甚好,便随他们来到一处脚店。

    汴京酒店冠绝天下,大型的酒店称正店,既卖酒又兼造酒,规模之雄、生意之隆、资本之厚,均非京外一般店铺所敢望。小酒店又称脚店,一般不自己造酒,只是从正店买酒来卖。

    邓肃胡寅虽是书香子弟,但兜里书香多铜臭少,以己度人,因此带着杨应麒来到的也只是一家精致的脚店。一壶酒上来,邓肃道:“这脚店虽小,沽的却是麒麟楼好酒!只是藏得深,知道的人却不多。”

    杨应麒听到麒麟楼心头一动,再闻到那酒香,心道:“是蒸馏酒啊!”问邓肃胡寅:“麒麟楼的酒好么?”

    “极好!”胡寅赞道:“麒麟楼开业还不到一年,只因卖的酒与众不同,老板又经营得当,因此不数月间生意便蒸蒸日上!据说如今连大内也都向麒麟楼沽酒呢!不但文人骚客趋之若骛,就是朝中大臣也是常客,还有人说当今天子也曾临幸,不知真假。汴京七十二家正店,如今竟都被这家新店压住!麒麟楼两旁本有另外两家正店,如今都被他盘买过去,稍加装修,打通了作一个大酒楼!号称汴京三大酒楼之一。”

    邓肃哼了一声道:“明仲说得这么起劲作甚?国家政局糜烂!汴京诸公却如此醉生梦死,岂是天下之福!”

    胡寅闻言也是一声叹息。

    基业初成第七十一章麒麟楼大东家(上)

    更新时间:2007…6…2810:07:00本章字数:2347

    杨、胡、邓、林四人便在这小店中把酒言欢,杨应麒不许林翼喝酒,他只好闻着酒香发馋。酒到半酣,胡寅道:“杨兄弟年纪虽小,但见识广博,古往今来、四海内外无不略通,想来是家学渊源。”

    杨应麒道:“我祖籍本在江南,幼年时因花石纲之役,被朱勔害得家破人亡,随堂兄流亡入海。此后数年播迁浪荡,常常出入于生死之间。幸与堂兄一道结识了几位兄弟,在海外做了些买卖,赚到些钱财,这才稳住脚跟。只是外国终究是蛮荒之地,因此我们兄弟一旦有了点家底,便思回乡寻根。”

    邓肃听了愤然道:“花石纲!又是花石纲!大宋的财力民力,有大半便是坏在朱勔这奸臣手上!”

    胡寅也叹道:“怪不得杨兄弟有少年老成之貌,原来经历如此坎坷。”又道:“我看杨兄弟学问通达,既来汴京,可是有意入太学、应制举?”

    杨应麒还没回答,林翼叫道:“好啊!七哥你便考个状元再走,回到……回到江南也好威风威风!”

    杨应麒一听笑骂道:“大白天的你说什么梦话!翰林院是你家开的么?想做状元便有!”对胡寅邓肃道:“我这个弟弟太不像话,倒让两位见笑了。”

    胡寅一笑道:“若是有心,未必不可能。”

    杨应麒摇头道:“别说状元,便是应制举的心我也没有。我为人粗心,诵不来经,背不来文,读书只观大略,不及细微。便是再读个十年也未必能上榜。”

    胡寅问道:“那杨兄弟的志向是……”

    杨应麒道:“天大地大,只要有心于国,有心于民,何必定要在朝为官?如今朝堂众正远贬、群小盈廷,就是我等有心于社稷,只怕也无用武之地。倒不如回到州县之间,以自己的财力德行,做一点点有功于民的好事、实事!”

    胡寅听得默然,邓肃却已经拍案喝彩。

    胡寅问杨应麒道:“杨兄此来汴京既不是要应举,也不是要入学,难道真是来游玩而已?”

    杨应麒道:“我这次我来,一来家兄想在汴京做些生意,我来探探道路。不过若仅为此,倒不需要我亲来。我此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买书。”

    邓肃问道:“买什么书?”

    杨应麒道:“买天下书。”

    胡寅邓肃听得大奇,邓肃又问了一句:“什么叫做‘天下书’?”

    杨应麒道:“儒学经注,佛老百家,通典政书,史地方志,金石碑刻,文人别集、琴谱棋谱,医家要论——但凡是好书,便都想买。”

    胡寅邓肃面面相觑,忽然一起放声大笑。邓肃边笑边道:“买书到汴梁来,却也对路。只是这么多书,可得费多少钱!只怕除了大宋天子,没第二人买得起!”

    杨应麒道:“买得多少便算多少。”

    两人听他不像开玩笑,便都止了笑,胡寅道:“杨兄的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杨应麒道:“我在海外时,常感无书可读,因此烦恼,立誓要倾一生所有,在家乡建立一座书舍,向读书人开放,让我乡有志读书的人不再有我幼时之苦恨。”

    胡邓两人听得肃然起敬,邓肃道:“如此佳事,我等当帮忙才是。可惜我二人囊中羞涩,无以为助。”

    杨应麒闻言却大喜道:“家兄是个豪贾!钱财却是小事!我恨的是没一二位有见识有眼光的学者来帮忙挑书买书。”

    胡寅道:“这等雅事,真正的读书人只要听说都会帮忙的。”

    杨应麒沉吟道:“胡兄说的是。我忽然有个计较,要先在汴京开一处书舍,免费供贫寒子弟苦读。若购到好书,汴京书舍存一本,另一本则运往鄙乡。若是孤本,则雇人抄写,副本留汴,正本运回。至于金石碑刻,若主人不愿出卖,也出钱购他拓本存下。我这个小打算,两位以为如何?”

    邓肃道:“打算是好,只是这样的豪举,除非是富可敌国,否则谁人能办!”

    杨应麒道:“若家兄财力实在不济……”指着林翼道:“便让他兄长也来帮衬!他兄长的家财又胜似我兄。”也不管林翼听得直瞪眼,继续道:“此事家兄已经打定主意,便是倾家荡产也要办下去。”

    邓肃忽然伏桌大哭,杨应麒和胡寅都是愕然,邓肃哭完忽又大笑,胡寅道:“邓兄!你醉了么?”

    “醉?”邓肃道:“国有奸臣,野有义商——这世事怎么都倒过来了啊!”笑了一会,又哭了一会,平静下来才道:“此等没事,我没听过便算,既然听过便不敢不预。不过我辈小子学问浅薄,胸中所藏目录实在不足一哂。”指着胡寅对杨应麒道:“胡明仲的尊大人乃天下大儒,若得他指点,天下图书十九可至。”

    胡寅微微一笑道:“邓兄过誉了。不过家父交游广博,师友间互相通问,对知道当世有哪些图书金石大有帮助。”

    杨应麒大喜,说道:“若这样,应麒先代弊乡谢过两位了。”

    三人饮酒叙话,但凡说到学问上,以林翼的学力往往不能置一言;讲到时事时林翼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怕说漏嘴也尽量不开口。

    杨应麒这些年读书不少,单就儒学经史而论,在北国也可以和杨朴、张浩等抗衡。但来到汴京,遇上邓肃、胡寅这等书香子弟已有些相形见绌,及说到胡寅之父胡安国、当世大儒杨时等人,便只能遥望其项背而已。至于已不在世的周张二程,更是对之如望日月,可知而不可及。

    他们喝的这酒是蒸馏酒,和传统的浊酒大大不同,劲力极浑,杨应麒和胡寅还有克制,邓肃却是酒到杯干,不多时候便已大醉。

    杨应麒看着他这样子,对胡寅道:“志宏兄甚是性情,只怕将来仕途不顺。”顿了顿又道:“明仲兄心中亦有块垒,当此乱世,将来只怕也少不了坎坷。”

    胡寅黯然道:“我等虽知事难为,但既受圣人之教,便当尽力。”

    杨应麒听得怔了,伏在桌上的邓肃忽然长身而起,也不告辞,放歌而去。

    基业初成第七十一章麒麟楼大东家(下)

    更新时间:2007…6…2810:07:00本章字数:2472

    别了胡寅,半醉的杨应麒跌跌撞撞走在汴京的大路上,忽然回头对林翼道:“他们身在局中,有心无力。我呢?我是不是有力无心?”

    林翼忙扶住他:“七哥!你在说什么?”

    杨应麒推开了他,自己回答自己道:“不是的,我也有心无力啊。咱们虽然有点钱了,可是这点钱在千军万马前又算得了什么?天下兴亡,不是几个人想扭便扭得过来的!何况这几个人还未必齐心!大宋啊!汴京啊!我看见了你,却留不住你……”

    一路胡言乱语,说的渐渐是林翼听不懂的语言。不知多久,两人才回到都亭驿,看后门的人见他们喝成这样,只道这两个胡人是如乡下人进城般恋慕汴京的繁华美酒,心中又是得意,又是鄙夷。

    杨朴早已回来,在驿馆内急得像青蛙跳滚水,见到杨应麒回来才稍稍放心,又责林翼怎么不看好七将军,让他喝成这样。林翼愤愤道:“他是兄我是弟,他是师我是徒,他是将军我是平民——他要喝酒,我哪里劝得住他!便是杨大人你也未必能劝得住!”

    杨朴听得苦笑,只得扶杨应麒歇下,又唤来解酒汤之属。第二日杨应麒醒来,杨朴要跟他禀明宋帝召见之事,杨应麒道:“第一次赐见,怕都是礼节性的东西吧?”

    杨朴道:“差不多。”

    “那有什么好说的!”杨应麒道:“你是正使,自己决断就是,何必向我禀告?除非有什么为难之事,再找我商量不迟。”

    说着又要出门,杨朴不许,杨应麒道:“我这次保证不喝酒便是。”

    杨朴留不住他,却一定要派个卫士跟去。杨应麒道:“派个卫士跟去岂非行迹更为明显?再说我虽然比不上大哥二哥、五哥六哥他们,但也不是文弱书生。拔出剑来,不输给徐文手下的武士。”

    杨朴沉吟道:“七将军,你和我说实话,你这次是否是有所为而来?若你一切都有安排,朴之便能放心。”

    杨应麒笑道:“你说呢?”

    这次他们却等到黄昏才出来,林翼问杨应麒这次去哪里,杨应麒说去麒麟酒楼,林翼张大了嘴巴道:“七哥啊!你才答应过杨大人,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杨应麒笑道:“怎么不算话?去酒楼不一定要喝酒。”

    林翼不信:“猫不吃腥偷什么鱼!去酒楼不喝酒!说来谁信!”他时时在不关紧要处和杨应麒顶嘴,却不误正事,沿途问路,没多久来到麒麟楼。

    杨应麒见门首绑着彩带迎客。进了门,一条笔直的主廊约有百步,主廊两侧又有两廊,都辟作小阁子。阁楼间灯烛辉煌,上下映照,把主廊檐下侍立着的二三百个待召歌妓照得如天上神仙。

    这麒麟楼占地颇广,天井阁楼,明暗相通,连杨应麒也看得目眩神驰,林翼更是被那些脂粉晃得目瞪口呆。更难得的是上来问讯伺候的小厮服务态度极好,委婉道今日阁楼客满,雅座无虚,只有大堂有若干席位。

    杨应麒道:“叫掌柜的来见我。”

    那小厮一愣,但见杨应麒气派不小,不敢推脱,先引杨林二人到一个僻静处坐下,便去传话。不多时一个八字胡过来打讯,正要说话,杨应麒摆手止住他道:“叫大掌柜来见我。”

    那掌柜吃了一惊,道:“大掌柜正陪一位要紧客人,客官您若有什么吩咐跟小的说便行。”

    杨应麒道:“你去对周小昌说,海上的主人来了。他就明白了。”

    那掌柜听见周小昌的名字脸色微变,不敢再推,应言去了。不多时那掌柜回来,脸上神色大见敬畏,躬身道:“大掌柜有请,两位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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